跟访低价团：明知是坑也往里跳

天色已晚，老人才从购物店出来3月17日，文旅部官微发布消息称，目前已部署专项整治行动，将重点整治以俱乐部、康养活动等形式招徕旅游者，违法违规兜售保险、保健品等包价旅游产品。为何低价团、免费游屡禁不止？媒体记者全程跟访后发现，除了旅行社套路满满之外，也跟部分老人甘愿入坑大有关系。（摘编自《北京商报》《半岛都市报》）不知疲倦的老年人黑格尔有句名言：存在即合理。低价团“生生不息”地存在，但其“合理性”却值得探讨。日前，有媒体记者报名了“198元太行三日游”，并全程记录下了这次难忘的旅行经历。3月12日清晨5时55分，山东青岛市北区新业广场，50位团员全部登上了“198元太行三日游”的旅游大巴。在这个低价团里，除了两位70后，其余都是60岁以上的长者，70岁以上的也不在少数。上车后不久，导游便宣布：除之前支付的团费外，还需收取行程必须消费项目共计100元。经过近12个小时的车程，大巴车抵达了河南新乡。当地导游小宋上车，指挥大巴继续前行。傍晚6时许，大巴抵达新乡市辉县南寨镇北寨村的一家宾馆。团员们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10人一桌，馒头、玉米糊管饱。住宿是两人一间，没有暖气，开空调要另收20元。按照导游小宋的安排，13日清晨4时30分起床，5时吃早餐，5时20分出发。一大早，老人们齐刷刷地坐在餐桌前，没有一人迟到。简单的早餐后，大巴准时出发，赶往此行的第一个景点万仙山南坪景区。在景区，团友们三五成群争相合影。第二个景点是郭亮村，大爷大妈仍旧忙着拍照，到处充满着欢声笑语。一上午，旅游团走马观花逛完了两个景点。“精彩”的推销方式到了中饭时间，大家没想到的是，午饭竟然要自费，想吃的要另交30元。这次，有三十几人交钱吃饭，其余的人靠吃干粮、零食等自行解决。吃过中饭，导游介绍，下午将前往三家购物点和一个购物超市。下午1点，大巴车开进了第一个购物店——泰国城。泰国城销售的主要商品是乳胶制品。大家被带到一间密闭房间，销售人员开始上课。讲解结束后，大家被领进产品陈列区，销售人员开始进一步推销。因为旅途劳累，有些人躺在乳胶垫上睡着了。由于乳胶制品已在购物旅行团中销售多年，所以购买者并不多。逛了两个多小时，大家终于走出乳胶店。之后，旅游团又被拉入另一家店，这回卖的产品是灵芝孢子粉。登场的是一位女销售人员，主打的口号是“厂家拿出广告费，各位能不能给宣传一下？”女销售先拿出一款灵芝香皂，口里高喊：“原价50元，现10元销售给大家，如果购买，将附赠红包一个，里面装的就是厂家的广告费。”大家花钱拿到了香皂，赠送的红包内还真有10元钱。女销售随后又以同样的方式销售100元的明目贴，回赠的红包又返回100元。第三轮是价值近3000元的银杯，女销售说以1300元的价格卖给大家，杯子只有一只。一位大姨赶紧掏出了1300元抢下了杯子。果不其然，1300元的红包又返给了她。最后登场的是灵芝孢子粉，女销售人员称，原价三千多元，打折后售价1300元。在她环环相扣、充满激情的话语下，三位老人购买了灵芝孢子粉。当大伙以为就要发放红包时，女销售人员却并不着急，她表示，为了感谢三位顾客的信任和支持，1300元的银杯免费送给这三人。拿到银杯后，三位老人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之后，女销售人员又拿出了九盒灵芝孢子粉，分送给三位老人。“值不值？六盒孢子粉，还有银杯，还赠送疫情补贴卡，总价值已近八千元，现在我即使不给您返还红包，您觉着值不值？”女销售人员大声询问，三名老人频频点头。这时，女销售人员缓缓拿出了红包，让剧情再一次转折。“限量版的钱币有巨大的升值空间，我们以前用过的两元纸币，现在银行收购价已翻了几百倍，在这里我将'一带一路’沿途国家的钱币收藏册送给大家，将来升值后价值可观。”女销售人员将三本装有收藏册的大红包分发给了三位老人，记者发现里面最大面值的是一张1000元的越南盾，折合人民币不到三毛钱。走出灵芝孢子粉的销售店，天色已暗了下来。大家还没从刚才的闹剧中走出来，就被拉到了第三家店——卖锅店。又一番购物折腾后，大家这才被允许登上大巴车。上车后，导游小宋开始道歉：“各位叔叔阿姨与我的父母年龄相当，今天如此受累，实在心有不忍，但受疫情影响，如此安排也都是为了生存。”小宋说，接下来还有一个购物超市，销售的主要是竹炭用品。这回，他以恳求的语气要求大家或多或少买点东西，“这样我也能有一点提成，也好养家糊口”。从最后一家购物超市出来，天已大黑。粗略估算，旅游团在购物上花了近两万元。看破不说破第三天还是早起。早餐依旧很简单，标配鸡蛋加玉米糊。老人们再一次高效完成了出发前的各项程序，5点40分出发前往最后一个景点八里沟。上午11时许，吃过自费30元的午饭后，旅游团踏上了归途。统计下来，此行三天两晚，大约有28个小时是在路上，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大家游玩的时间只有8小时，另外还有近8个小时用来购物。在外人看来，这个低价团更像是“购物团”，不过很多团友似乎对这些购物环节见怪不怪，甚至还有老人在返程的车上开玩笑说：“他们又换套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酒喝凉水。我去年出去了20多趟，这种旅游里的套路见多了。”车上，70岁的团友于世君开朗地介绍，她3月9日刚从庐山回来，接着就参加了此次的河南团，3月20日还将再次启程，参加双飞六天的云南旅行团，其价格还不到500元。于世君有两个孩子，孙子已经上小学。由于老伴需要在家照顾父母，所以于世君的出行几乎都是结伴或一人。“在家无聊吃不进饭时，就想着出去玩一圈，回来心情就好了。”于世君说，在报名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进购物店的思想准备，“需要的东西就买，不需要的说破天也不买”。75岁的宋女士则介绍，她经常参加这种低价团，为的是图个热闹。宋女士说，她3月12日才参加过日照旅行团，价格为100元，领了15斤鸭蛋。之前她还参加过10元威海荣成团，去的购物店是卖海带产品的。再往前数，她还参加过烟台、威海和蓬莱三日游0元团，“去年一年出去玩了10多趟。那些0元团，我一分钱没花，最后都不好意思去了”。同行的一位独自出游的团友表示，“在这种团里，看破不说破、自己找乐子是一种境界”。他说，选择低价团花费少，吃住行基本上都包了，而且有年轻的导游陪说陪笑，还能跟大家一起欣赏美景，总比一个人窝在家里强。低价游多年来一直被很多人吐槽和不屑，而一次跟访体验却颠覆了很多人的认知——很多老人不辞辛苦长途跋涉甘愿“被套路”，竟是为了排解孤独与寂寞。老人还能去哪里玩长久以来，低价团成了旅游市场的顽疾。低到不能挣钱的团费，必须要靠购物和其他自费项目来填补。而我国旅游法明确规定，旅行社不得通过安排购物或者另行增加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随着监管部门不断加大整治力度，处在灰色地带里的低价旅游团终究会销声匿迹。打击取缔违法违规旅游活动刻不容缓，但这些已习惯“低价游”的老年游客们届时该去哪里玩，也是值得关心的问题。中国老龄产业协会理事钟晖表示，我国老年游市场需求十分巨大，目前市场上真正实惠的老年旅游产品少之又少，很多旅行社、景区仅在重阳节等少数节假日等才重点推出老年旅游产品。政府应制定相关优惠政策或补贴鼓励老年游企业，从源头上增加供给量。此外，目前已推出的少量老年旅游消费产品、旅游线路也与老年人需求多元化、个性化不相匹配。许多旅行社在组织老年旅游项目时只是简单地将既有旅游产品贴上“夕阳红”的新标签，而没有真正照顾老年人“慢旅慢游”的心态及社交需求。还有业内人士提到，当不合法的低价团消失后，正规的低价团应及时补位。相关部门、旅游企业等应该及时为老人推出优惠的周边游、下乡游、旅居游等产品，以满足老年人的出行、社交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