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那位以“风流名士”自居的甄士隐,亲手葬送了甄家的繁盛
在《红楼梦》开篇,曹雪芹为我们介绍了一位身处江南的“风流名士”——甄士隐。用书中的话说,他秉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好不惬意;并且此人家境殷实,夫妻和睦,尽管膝下无儿,但老来得女,也算得上是一件人生乐事。透过这些文字,我们感受到的是一个富足、和睦的家庭和一位有骨气、有文化、有才情的父亲和丈夫形象。
红楼梦
但好景不长,在甄士隐资助贾雨村进京赶考之后,贾家的祸事便接踵而至,先是小女英莲在元宵看灯时丢失,随后葫芦庙失火累及甄宅被烧。夫妻二人无法,只得变卖田产,投奔岳丈。不久,资财耗尽,加之岳父的冷落嘲讽,使甄士隐贫病交加,不久于世。最终,他抛弃妻子,出家为僧。原本一个和睦的家庭,经过这一系列变故之后,搞得家破人亡,让人唏嘘。
甄家几口其乐融融
甄士隐的遭遇,博得不少读者的同情。人们感叹天意弄人、世事无常,认为甄家的落寞是冥冥中注定的,同时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剧。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对于甄家的衰落,甄士隐真的可以置身事外,毫无责任吗?其实,当我们回过头来,细细品读相关的文字,才猛然发现,正是那位以“风流名士”自居、看起来是好丈夫、好父亲的甄士隐,亲手葬送了甄家的繁盛。
红楼梦
毫无进取之心
甄士隐乃一乡宦,家住姑苏城,属繁华之地,而他也是当地的望族。但至始至终,无论是家道衰落以前,还是衰落以后,他都给人一种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印象。
家道衰落前
甄士隐刚一出场,作者就通过寥寥数笔,给我们呈现了一位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乡宦形象:
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
年纪半百之人,尚够不上暮年,加上女儿刚刚三岁,又是独女,正是需要他担负起家庭责任的时候,而甄士隐此时每天“观花修竹、酌酒吟诗”,有时甚至睡到“红日三竿才醒”,往好处讲是不问世事,不贪功名,但本质上就是好逸恶劳,没有进取之心。
葫芦庙失火
家道衰败后
因葫芦庙失火,连累了甄家府宅被烧。甄士隐一家只得去田庄上安身,但由于流年不利,田庄也难以安身,甄士隐只好变卖田庄,投奔岳丈家。
据历史记载,田庄是我国古代一种特有的生产组织形式,田庄内部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田庄经济的特点是规模较大、集约化生产,甚至拥有私人武装,宛如一个小社会的存在。《红楼梦》里曾经多次提到田庄,它也是荣国府、宁国府这样侯门大户的主要经济来源。
耕获图(壁画)
因此,即便流年不利折价出售,甄士隐拥有的田庄也还是可以置换一大笔钱的。这一点我们从他投奔岳丈之后的境况也可以看得出来:
幸而士隐还有折变田地的银子未曾用完,拿出来托他随分就价薄置些须房地,为后日衣食之计。
如果甄士隐能够自己动手,将这些银子置换成家产田地,加之他之前的乡宦身份,尚有余威,满足基本生活应该问题不大。但他却好逸恶劳,得过且过,也不主动学习经营之道,完全靠着自己的岳丈生活,结果只能是越过越差。
甄士隐
人际关系糟糕
按理说,以甄士隐名门望族的社会地位和乐善好施、广结善缘的品性,他应该拥有非常好的人际关系。但事实恰好相反,甄士隐的人际关系不但不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我们来看一看与甄士隐关系密切的几个人对他的态度:
朋友的态度
甄士隐朋友不多,书中提到的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便是贾雨村。当甄士隐得知贾雨村因为缺少路费而无法进京赶考时,资助了他五十两银子和两套冬衣,可以说是雪中送炭,帮了贾雨村大忙。但此时贾雨村的态度却非常冷淡:
雨村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仆人的态度
元宵节时,甄士隐命家仆霍启带小女英莲去看灯。没想到,霍启因为要小解,不慎将英莲弄丢,寻找无果后,霍启的做法是:
不敢回来见主人,便逃往他乡去了。
岳丈的态度
甄士隐因为家宅被烧,只得将田产折卖,投奔岳丈封肃。起初,岳丈的态度有些不乐。时日一长,更是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书中写道:
封肃每见面时,便说些现成话,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们不善过活,只一味好吃懒作等语。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可以看到,甄士隐的人际关系处理的非常糟糕,无论是他的朋友、家仆还是岳丈,对他的态度都是负面的,分别是冷漠、忌惮和轻视。当然,他的朋友、家仆和岳丈也各有缺点,但也从侧面反映出甄士隐在人际关系方面的不足。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我认为与他的清高和不善交际有关。
甄士隐第一次邀请贾雨村来家小坐,两人刚谈几句,甄士隐便丢下他去接待严老爷。直到与严老爷吃毕饭,才想起书房中的贾雨村。期间并没有派人告知雨村耽搁时久,请他自便,事后也没有表达歉意,还是贾雨村主动询问小童才得知内情。尽管此时的甄士隐和贾雨村地位相差悬殊,但这种交友的态度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够真诚。
甄士隐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甄士隐资助贾雨村时的态度。当贾雨村说出自己由于路费问题而无法进京,只得卖字撰文筹钱时,甄士隐:
不待说完,便道:“兄何不早言。愚每有此心,但每遇兄时,兄并未谈及,愚故未敢唐突。……当下命小童进去,速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
从“不待说完”“每有此心”“当下”,可以明显看出甄士隐资助贾雨村之急切。乐善好施当然是好事,但问题是贾雨村并没有明确说出需要得到别人的资助,在甄士隐表达资助意愿后也没有明确表示同意,从头至尾都是甄士隐的一厢情愿,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感受。甄士隐这种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不考虑对方感受的交际方式,恐怕大多数人都是不能认可的。对朋友如此,相信他对家仆、对岳丈也是一样,因此才会导致人际关系的紧张。
贾雨村
缺少家庭责任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对朋友推心置腹、照顾有加的甄士隐,对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却完全不上心,连最基本的家庭责任感都不具备,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对女儿,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对于女儿未来的命运,甄士隐是早有所知的,但他却是放任不管的态度。遇到贾雨村之前,甄士隐抱着女儿上街时碰到了梦境中出现的一僧一道,其中的僧人曾对他说了四句言词,这四句言词预示着甄家女儿未来的命运: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对于这四句言词,甄士隐是明白其中含义的,书中写道“士隐听得明白”,但他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元宵佳节,他非但没有严加看护自己的女儿,反而让家仆独身一人带女儿上街看灯,连个陪同之人都没有。而且从后文来看,这位名叫霍启的家仆也是一个不靠谱的角色。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得知女儿丢失以后,甄士隐的反应只是命几个家仆出去寻找,而后便再没其他举措,既未报官,也没有再次寻找,更没有追究霍启的责任。
香菱学诗
甄士隐明知女儿可能有危险,还放任不管,反而在一个非常敏感的时间节点将她交给一个不靠谱的家仆带去看灯;而在女儿丢失以后也没有花大力气寻找,从这两点来看,我们很难称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对妻子,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中秋之夜,本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但吃过晚饭的甄士隐,没有去陪伴自己的妻女,反而邀请贾雨村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朋友饮酒聊天,并且一聊就聊到了半夜,书中写道“那天已交了三更,二人方散”,三更也就是夜里十二点左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甄士隐的行为并不是一个拥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所应该有的表现。
中秋之夜,甄士隐与贾雨村小酌
投靠到岳丈家以后,甄士隐也没有奋发图强,通过变卖田产所得的银两尽力扭转家庭的颓势,而是依然散漫,不改好吃懒做的本性。甚至遇到跛足道人以后,非常随性的抛弃发妻一走了之,出家为僧,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妻子以后该如何生活,极为自私。想想一位“性情贤淑,深明礼义”的女子,得到的却是丈夫如此的对待,不得不让人感到惋惜。
出家为僧
经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理解,这样一位毫无进取之心、人际关系糟糕又缺少家庭责任的人,怎么可能拥有支撑起一个家庭的能力?其实甄家的衰落无关天意,乃是人祸,正是这位以“风流名士”自居的甄士隐,亲手葬送了甄家的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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