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常年蓄着一池碧水,像是天地之间的一块润泽的玉石,又像是一双频送秋波的西洋美女的电眼……
【随笔】
门前有条弯弯的河
人是离不开水的,何况我出生在南方的鄂东浠水,更是从小和水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老家门前养鱼放鸭的大池塘,田野里纵横交织的沟渠,儿时最熟悉不过的浠水河、巴水河、长江……
后来,我外出读书了,工作了,定居了,也就远离了故乡那一片山和水,像老朋友来往少了,彼此会有惦记,也会横亘着一抹如薄雾般的陌生感。
几经折腾,我带着书,单枪匹马先闯入北京,接着又迎来了一家人。面对北京不断攀升的房价,最后我只好在北京的郊区安营扎寨,也算是侥幸躲过了2016年以来的又一波房地产疯狂。
房山进城区核心地带,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的确远了点。但是,地铁不同于地面交通,优势也很明显,没有红绿灯和交通拥堵的问题,上下班的时间是可控的,有保障的。看过很多的楼盘,之所以能“一见钟情”,说来说去,还是新家门口的一条小河,以及河对面的生态公园的诱惑。
其实,房山也是不缺水的地方。从北京市区过来,必经古老的永定河,河上有座驰名中外的石桥叫卢沟桥,外国人叫它马可波罗桥。至今,永定河周边保留着大片大片未开发的河滩地,成为寸土寸金的京郊风景线。
再说小区的门前,一条马路之外就是长阳公园,小河成了公园的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小河的上游水量并不多,也没有人刻意去蓄积。遇到每年的汛期,倒是偶有卷起泥沙的浊浪汹涌而来。好在家门口的小河有工人来精心维护,上游来水挡住了各种漂浮物,下游的去水有堤坝“扯住衣袖”。于是,这上下约一公里的河段,可以说像一个大池塘,更像一个大水库。
顺着小河,自西向东,河上架着四座桥。两座是最外围通车的石拱桥,一座是人行的木质彩虹桥,还有一座是仿天安门前的金水桥。夜幕下的彩虹桥,无数的霓虹灯闪烁和变幻颜色,在夜空中勾勒出桥的“腰身”曲线,真是赏心悦目的。
对匆匆的行人而言,桥梁仅仅是通行的需要,没有时间会纳入审美对象来观照。而对日日在此做伴的周边居民而言,桥梁本来就是风景,也是河上看风景的好地方。于是,你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新月派诗人卞之琳的那首小诗《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小河常年蓄着一池碧水,像是天地之间的一块润泽的玉,又像是频送秋波的西洋美女的大眼睛。只要愿意这样去联想,你的心儿就亮堂堂的,就会把小河当艺术品来打量。
春天的时候,待到两岸的草绿了,柳树吐芽了,你推开窗户,蛙声四起,仿佛有一支大军埋伏在河畔。在我的记忆里,“青草池塘处处蛙”是故乡鄂东的春耕交响曲,是我最熟悉不过且欢欣鼓舞的“楚歌”,而不是项羽耳朵里“不肯过江东”的最后的悲歌。
夏天的时候,不经意之间,河水之中悄悄浮出一个个圆圆的绿荷。时光流逝,一天天如魔术师的手法,荷叶由小变大,再慢慢挺立出水面,像潜伏已久的水下的“绿林军”,很快占据了河面,长成一片高高低低的绿色丛林。过些日子,随着红的、粉的、白的荷花竞相开放,那是小河一年之中最美丽的季节,像是盛装待嫁的女子,简直是无比娇羞可爱。
秋天的时候,两岸的银杏林由绿变黄,河中的荷花也该谢了,大如伞盖的荷叶儿渐渐枯萎了。荷茎上的莲蓬无人采摘,在风中摇曳,水下泥里的莲藕想来也该长成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收获。
唯有冬天的时候,门前的小河流水顿时安静下来了。明眸善睐的“大眼睛”如同蒸熟的鱼眼珠子,冻成了一颗巨大的水晶球。可是,冰上运动的孩子们,无惧刀割般的北风呼啸,激情和笑声在小河上沸腾开来……
其实,家门前小河的风景,最有资格发言的不是我,应该是那些长年累月守候的垂钓者。只要河水不上冻,四面八方的垂钓者就被吸引来了,带上一套家伙什,整天整天地守在岸边,甚至是晚上借着路灯光、打着手电筒也要坚持下去。
闲来无事的垂钓者,好像垂钓是一项多么了不起的事业。垂钓者一个个修炼成了神仙,三餐的吃喝都是可有可无的人间俗事。最好是,在这北京的秋天垂钓,有暖阳,有轻风,有荷香,再点上一枝香烟,悠闲地守“杆”待“鱼”,不亦乐乎?
对诗人而言,小河如勇士,每天都是一首激情澎湃的诗。
对画家而言,小河如美女,四季都是静物写生的最好模特儿。
对拍客而言,小河如富矿 哪个角度都挖得出一幅好作品。
对歌者而言,小河如提琴,随时都谱一曲曼妙动人的天籁之音……
门前一条弯弯的小河,相处久了就是朋友。爱上小河的四时美景,自然会看入眼,也会记入脑,还会在某个夜晚涌入你的梦乡里……
(初稿于地铁9号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