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 | 《 时光之树上我的新叶（9首）》郁 斌
抽象油画《风和日丽》李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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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 林
对面小山坡被竹林撑起来
摇曳春天的盎然生机
站在酒店的高层阳台
我目睹年轻一代的竹节
身姿柔曼，枝叶轻舞
对新鲜世界踊跃，热情相拥
而越往下看，越是老成持重
固执死板，没有变通余地
只认脚下石头，闭目修心
休想能摇动它们，何况一片竹林
盘根错节的东西，在看不见的深处
2019年4月19日
同学永远
——写在入学扬师四十年之际
母校还是旧模样，五十年代苏式建筑
中西合璧，还是宁静、朴素
操场上还是矫健的身影
仿佛四十年前的我们
梧桐树干斑驳，灯下影子也斑驳
没有了我们急促或缓慢的脚步
一些老师已经远逝，他们的名字如天上星星
更多的老师安享晚年，还是记忆里的亲切
少数同学也已经远逝，人生无常令人叹
我们穿越了四十年风雨，很不容易
再次回到母校，如游子投进母亲怀抱
我们感慨万千，寻觅当年的青涩、激情
捡起一片片黑白照片里的记忆
部分同学聚会校园，带来碎片化的镜子
小心拼接四十年前的合影
不再是当初的完整，缺损的部分
被时光抹去，悄无声息，让我们动容
我们相拥相握，把酒言欢，深情祝福
淡泊名利，平安幸福，是共同的心愿
我们还会从此分别，还会彼此思念
我们有个共同的家园，扬州师院
我们有个共同的身份，七九中文
这是我们一生的骄傲，传给子孙
我们见证了拨乱反正、改革开放
经历里共和国八十年代初的豪情万丈
清贫的校园生活，富有的精神世界
都是我们永远追忆的话题
是可以讲给子孙听的传奇
有人说习惯回忆意味着老了
我们不甘心，我们不言老，身心还年轻
聚会的歌声依然嘹亮，笑声依然爽朗
信息时代的福利被我们赶上
屏幕上每天问候，插科打诨
我们珍惜生命，珍惜家庭，珍惜同窗情缘
珍惜四十年前的美丽邂逅
岁月如歌。歌声开始我们新的生活
歌声低沉、浑厚，有力而悠扬
你看那瘦西湖的水，轻轻涟漪
当年照见我们飞扬的青春
今天懂得我们此刻的心情
懂得这个年龄的深沉
好啦，说不完的话题
微信里再说，电话里再叙
道不尽的友谊
回家珍藏，压箱底的宝贝
我们还会梦里再见，后会有期
我们始终直呼其名，同学永远
2019年4月27日
除石记
我是个柔顺的人，从小由祖母带大
学会忍耐，无声吞咽过屈辱的泪水
不记仇，光自责，胸无块垒
不会借酒浇愁
无意得罪人，也不巴结人
羊的性情，草的宿命，风吹头低过
无坚硬之心，无心机与棱角
居然被石头盯上，在胆囊里偷安
卧薪尝胆，潜伏十年
但我没有胆大妄为
可恶的胆结石从何而来
夜晚仰望星空，试图探究奥秘
黑暗尽头深藏无数看不见的石头
我们来不及找到答案
就流星一般闪过，没有名字
不速之客的结石，反客为主
侵犯我柔弱身躯，挑衅胆量
驱逐它们，我的胆同归于尽
躺在无影灯下，麻木无知
肉体的脆弱，生命的无助
让我彻底老实，退守底线
一个无胆之人，不在乎胆小一说
所有与胆有关的成语，与我无关
2019年4月28日
记 梦
我为我的愚蠢反悔
我看上了一尾金鱼
店主说100元，我给了钱
说先寄存在此，待会来取
后来有人告诉我
我刚走，店主就关门大吉
赶路的我，没有拿到我的鱼
昨夜还有个类似的事情
想不起来了，也让我自责
早上醒来我庆幸
我的善良很真实
2019年4月30日
故乡的小路
一
云朵下的房屋宁静祥和
炊烟努力接近天空的蓝
逢年过节窜起的爆竹
半夜三更远近的狗吠
老人故世时的鼓乐
迎娶新娘子的鞭炮
婴儿满月酒的喧闹
老槐树浓荫里的蝉鸣
地里挑担人的号子
货郎担买卖的吆喝
也有相邻间的骂架
土布织机声的单调
初夏夜里蛙鼓齐鸣
羊圈里散漫的咩咩
窗户缝里风的呻吟
故乡的心跳让我难忘
夜里想起总难以入眠
而故乡的小路沉默无语
每次回来，它远远迎候你
你离开时，它长长地相送
记着你的挥手，直到思念的尽头
默默的小路，生怕漏听了
游子归来的每一声脚步
二
那个夏天，那个少年
割草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就地用路上泥沙撒在伤口
烈日下的泥沙能止血
我爱乡村的干净与朴素
故乡的小路已经被水泥覆盖
我赤脚飞奔过的小路
风雨里沉默寡言的小路
看着我走远，梦里听我说话
把泪珠滴在我鱼尾纹的眼角
2019年5月初
杀 鱼
早晨杀鱼，辜负了早晨
砧板上的鱼儿奄奄一息
像重症监护病房里的患者
浑身插满管线，有口难言
有的昏睡，有的勉强点个头
也像鱼儿张大了嘴
鱼最后的挣扎，用力扑腾
不知道有没有意识，没有
就比人幸福些
等它强吻了刀口的冰凉与惨白
它就解脱了，血成了身外之物
像断了气的重度病人
当我们默哀时，他已经解脱了
我在杀鱼的早晨，看到人的黄昏
2019年5月2日
堵
公园里树木把五月撑开了
一把把初夏的大伞下面
人们蓬勃着生命的春天
走路的走了一圈又一圈
跳舞的音乐一曲又一曲
打羽毛球的，打太极拳的
一快一慢，各得其所
还有漫不经心溜达的人
像翠绿的树叶轻舞飞扬
只有我，一个术后休养的人
提前像个退休老人找到座位
只有安静中的我发现了老鼠
它分明也看到我，钻进洞里去
它也是公园一份子，大自然一份子
我还是找了块砖头，堵住洞口
一是我正好闲着，二是有义务
三是老鼠不为人类社会所容
四是它不该大白天公然出没
理由十足，但我心口总有点堵
2019年5月2日
牛眼牛语
牛蹄陷入绿草的深渊
牛已经不把草放在眼里
一根粗粗的尼龙绳
限制了牛的自由活动空间
牛低头默默修改满腹草稿
时而抬起头凝神思考
时而甩动尾巴推倒重来
面对我的镜头，慢慢走进特写
会说话的眼睛分明一言难尽
几头牛互相照应，如草地上散文
形散神不散，有个领头的
不动声色地关照着同伴
三三两两的动态布局
让摄影师变换新角度
像斟酌更为贴切的标题
我对视镜头里这双眼睛
它们仿佛要我转告牛主人
它们不是为草而活着
被草打发一生太潦草
草也许只是写作工具
远非美妙文章本身
尾巴又甩动起来，像是赞许
我对它们的理解
2019年5月4日
半截红蜡烛
红宝书人手一本，天天举
红色标语，红色席卷大地
载歌载舞的游行队伍
父母谨言慎行，表现积极
父亲常批评母亲，上纲上线
我们生活贫穷，贫穷有面子
有一天得到一个苹果
父亲把果皮用纸包了才扔
我家每年是救济对象
怎么能吃得起苹果呢
除了身体，我们的心理、人格
有没有从小被深刻影响
我们含含糊糊就长大了
不需要父母过多的解释
但我们无法给孩子讲清楚
很多切肤之痛的感受
只能在同辈人中私下交流
闸门一旦打开，难以关住
我们只剩下半截红蜡烛了
得小心风，省着用
2019年5月5日
作者简介
郁 斌，男，1963年1月生，江苏海门市人。公务员。江苏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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