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论[6]
言论[6]
文字在讲述的同时也在倾听,阅读时将我推到离事实近到几乎无法忍受的距离。
在独裁统治下,欣赏俏皮的、几乎天衣无缝的幽默,也意味着美化它的离题。无望中诞生的幽默,绝望之处生出的噱头,模糊了娱乐与羞辱之间的界限。幽默需要出人意料的高潮,只有不留情面才会引人入胜,绽放言语的光芒。
——以上赫塔.米勒《国王鞠躬,国王杀人》之《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
人们告诉你,为了良好的秩序,集权统治有时是必须的,中央集权的政府是安稳可靠的。但集权统治几乎等同于官僚化、诈骗、不稳定、易变、残暴,还会将被统治的人民激发出上述相同的特质。
——保罗.索鲁谈1978年的萨尔瓦多
喜剧和悲剧应该被同等对待。我对英国人最欣赏的就是他们的自嘲能力。幽默使人更加真实、坚实,也能笑着面对失败和失落。幽默能打碎一本正经下的冷漠,消除面对陌生人时的恐惧。幽默是人的一种天赋,它使我们在艰难困境下生存,依然保持人性。喜剧是相当严肃的。
——作家玛琳娜·柳薇卡
他们说话像马克思,统治像斯大林,生活像洛克菲勒家族,而人民却在受苦。
——委内瑞拉人民的抗议标语
展现在眼前的东西如此之多以至于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想象了。有时候,现代社会可能被它自己的丰饶所窒息,人类能力在数以万计让它可以闲置的发明中逐渐削弱。
——G.J.戈逊《给学生的年度演讲》,1894,伦敦
没有比政治小说和具有社会意图的文学更让我讨厌的了。
我厌恶的东西很简单:愚蠢、压迫、犯罪、残暴、轻音乐。我喜爱的则是最让人们感到紧张的事情:写作和捕捉蝴蝶。
真实是一种非常主观的东西。我只能将它定义为:信息的一种逐步积累和特殊化。一枝百合在博物学家那儿要比在普通人那儿真实。而对一个植物学家来说,它更真实得多。要是这位植物学家是个百合花专家,那这种真实则更胜一等。这样,你离真实就越来越近,但你不可能完全达到真实,因为真实是不同阶段、认识水平和“底层”的无限延续,因而不断深入、永无止境。你可能对某件事情知道得越来越多,但你难以对这件事情无所不知。我们的生活多少被幽灵般的客体所包围。
——以上弗拉季米尔·纳博科夫《独抒己见》
参谋长全身戎装站在门廊下。他眯上浮肿的眼皮,以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听取庄稼汉们告状。其实他专心的程度没有超过敷衍这一步。他像一切饱经世故、累得精疲力竭的官员一样,善于偷个闲,停止一下脑力活动。每逢短暂的闲适时刻,我们的参谋长总是借机休整一下他那部用旧了的机器。
——巴别尔《骑兵军》之《战马后备处主任》
她的一个饱嗝撑开了她的喉咙,她在婚宴上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顺势统统吐了出来。这事丢了姑娘的脸,丢了她父亲、母亲和整个家族的脸。新郎撂下她,召来所有宾客,将她挖苦了一番,便拂袖而去。耶稣看到这个渴望丈夫又惧怕丈夫的女人苦恼万分,便披上婚服,满怀怜悯地同躺在呕吐物上的吉波力交合了。事毕,吉波力眉飞色舞地跑到客人面前,大声地谈这事,为自己童贞已破,成了妇人而洋洋自得。只有耶稣一人站在一边。他的身体给榨干了。痛苦像蜜蜂一样蜇着他的心。
——巴别尔《骑兵军》之《潘·阿波廖克》
维克多丽娅,救救我吧。国家的精英令我发疯,寂寞和无聊让我烂醉如泥。您不救我,我将未列入任何计划地死去。谁愿意一个工作人员如此无组织地死去,您不会愿意,维克多丽娅,我的永远不会成为妻子的未婚妻。瞧,又要无病呻吟了,让无病呻吟见他妈的鬼去吧……
——巴别尔《骑兵军》之《意大利的太阳》
狄德罗论画谈锋机敏……格勒兹的一幅画里,一个女孩儿正在哭泣,面前是只死去的小鸟。狄德罗没有一点拐弯抹角,说在这只再也飞不起来的小鸟身上,他看到了少女飞走的童贞。还加了一句:“如果让她流泪的那个人是我,我倒挺开心呢。”
文艺复兴时代的绘画里,一切都是象征;牡蛎则暗指女人的阴部,因为这是不可能明白地画出来的。……深谙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诗人蓬热(的诗句):“玉色穹顶的遮蔽下,天空一层裏着一层,浑然似一池春水,盈盈稠稠,涨涨落落,令人目酣神醉;缘口处镶着一圈黑色花边。”最个性的文字与最新奇的比喻,无非在翻新古老的语言。如此看来,想象的扩展似乎并非无边无际,尽管它的流传可以世代相续。
我对香槟兴趣不大:这种酒既没有阳光也没有记忆,气泡一碰到上颚便四分五裂,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酒香的单薄。我喜爱的酒,记忆中有冬日的凛冽,夏日的暴雨,有雾气蒙蒙,春寒料峭。我喜爱的酒,在杯底,能留下土地与季节的醇香。
——以上(法)热拉尔.马瑟《简单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