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吴山话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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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笔者以前曾多次去杭州，但是从来未去过吴山，此次下车伊始便被带到吴山。我突然想起吴山的两宗古话。
第一个故事便是著名诗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故事。
唐代诗人崔护字殷功，博陵（今河北安平县）人。曾任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其诗诗风精练婉丽，语极清新。《全唐诗》存诗六首，皆是佳作，尤以《题都城南庄》流传最广，脍炙人口，有目共赏。正是这首诗造就了中国最美丽的爱情故事：
崔护年轻时是一位翩翩美少年，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在一年的清明,独自往城南郊游，到一个桃花盛开农家庄园求水喝。柴扉开处,一位面若桃花,光彩照人的女子接待了他。第二年,崔护想起去年相遇的情景，再一次到了城南旧地,桃花依旧,只是门扉挂锁,他题下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题完，满怀失望而去。回去之后难以割舍思念之情，遂又再去,走近庄园,闻听得老汉的哭声,得知那位女子自从去年见到崔护，便已深深动情，每天都盼望能再见面。那天恰恰外出，归来却看见崔护题诗,读完之后,大哭一场呕出鲜血,病情日重,恰在今日断气了.听完老者的叙说,崔护抱尸痛哭，伤心欲绝.不料姑娘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一首诗造就两人喜结千古良缘。
按说，这首诗既然题名为《题都城南庄》，唐代都城是长安，故事就应该发生在今日的西安。但是，杭州人却坚持故事发生在杭州吴山。而且，举出大胡子苏东坡为证：一次，苏东坡到吴山宝成寺赏牡丹，在寺壁上见到题有崔护的《人面桃花》诗，感慨万端；也在壁上题诗云：“春风小院却来时，壁间唯见使君诗。应问使君何处去，凭君说与春风知。年年岁岁何穷已，花似去年人老矣。去年护君若重来，前度刘郎在千里”。 按说，这个“人面桃花杭州版”未免有点牵强：苏东坡到吴山宝成寺，见到壁上题有《人面桃花》春游诗不假；苏大诗人感慨题诗也是真。问题是：崔护是唐代人，宋代人苏东坡于几百年后，怎么能确认在杭州见到的题字是当年崔护老先生莅临亲题？并由此得出后来成为岭南封疆大吏夫人的“绛娘”娘家就在贵宝地杭州吴山？
不过，往事越千年，这个如此美丽的故事，发生在这个如此美丽的地方，又有什么不好？何况，又有人人喜爱的大胡子大诗人题诗为证。笔者还是认同这个“人面桃花杭州版”的。
（二）
杭州自五代十国时钱氏建吴国开始，直到宋高宗赵构建都，中间数百年未经战乱，经济繁荣，城市美丽。那位“奉旨填词柳三变”（柳永）填了一首《望海潮》词云：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瓛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当时：“凡饮井水处皆唱柳词”，这首词一经问世，立即传遍大江南北。柳永万万想不到：他的这一首游戏之作，几乎给南宋小朝廷造成灭顶之灾！
这要说说当时位居金国大宝的完颜亮，此人是金国贵族，既有武略又喜欢附庸风雅，填词做诗。有一次，宗室子弟聚会，完颜亮诗兴大发，即兴挥毫在扇子上题诗曰：“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这两句诗，明明表达了“彼可取而代之”的造反之意。此事如果发生在宋国，他哪里还有命？（大家知道：宋江仅仅写了：“敢笑黄巢不丈夫，”便被押上断头台）而金熙宗真是瞎了眼，竟委任他以奉国上将军、中京留守等重任，当时完颜亮才十八岁。此后，完颜亮发动政变当时，杀了赏识他的“伯乐”金熙宗，当上大金国皇帝。
完颜亮颇有宏愿：“吾有三志，国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帅师伐远，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第一愿完成；他便易如探囊取物的成就他的第三宏愿，下至平民百姓、大臣王公的妻女；中至他本人的姐妹、弟媳、小姨子；甚至上至他自己的叔母、舅母都不能幸免，通通地“妻之妻之的干活”。（关于完颜亮的“疯”流性事，《醒世恒言》中有一篇《海陵王纵欲亡身》，记述此事。）柳三变的《望海潮》传到完颜亮之手，烟柳画桥、云树堤沙、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着实令他神往；市列珠玑、户盈罗绮，金大王倒不太稀罕；而“嬉嬉莲娃”却被“钓叟”左拥右抱。倒是引得他心痒痒而气愤难平。北国虽不乏佳丽，却实不如远来的尼姑会念经，不弄来三五千江南美女“妻之妻之的干活”，实在白当皇帝一场！但是，劳军远征，总要说的冠冕堂皇些吧？于是只说要遂他的第二志愿，百万大军（实为六十万）出发之前，御笔一挥题诗一首：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
凭良心说，这首诗不仅是亮阿哥诗坛一生顶峰之作，也的确算得中国诗史上有数的“豪言壮语”。不过，亮大王太小看个子不高、平日斯文有加的江南人了。他们太热爱家乡了：“我们生长在这里，每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如果谁要强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而且，亮大王运气也太差，金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横越淮河，进迫长江。本来大敌当前，南宋却犯了军之大忌前线换将，造成群龙无首一团混乱，简直即将势如破竹，南宋小朝廷已经岌岌可危了。不料，“天上掉下个”虞允文，股市逆转，这个大皇帝反而身败名裂。
一介书生虞允文这时只是被派往采石矶（今安徽马鞍山市）“犒师”的小小“参军”（放在今天，也不过就是个军区的“瞎参谋乱干事”之类吧）但是，他毕竟手持圣旨，可以把散兵游勇召集训话。民族危亡之刻，小“参军”顶起天下大任，组织起一支仅仅一万八千人的队伍，鼓励将士血战报国。他就带领这1.8万兵力与百万金军决战于采石矶，水陆三战，大败金军。进退维谷的金军，杀掉完颜亮求和，这就是著名的“采石大捷”。书生虞允文的报国事迹广为传颂，名垂青史。毛泽东亦曾在《续通鉴纪事本末》上批道“伟哉虞公，千古一人”。
而那位大发豪言壮语的完颜亮始终没能登上已经近在咫尺而又梦寐以求的吴山！他大概在临死前大喊过：“既生文何生亮！”吧？不过完颜亮是死可瞑目的，因为，他昼思夜想的吴山并没有忘记他（或者说是没有忘记他的豪言壮语），至今吴山还留有宋代书法家米芾所书的“第一山”三字刻石。
历史，就这么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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