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岁月山塘

杭州西湖的白堤几乎无人不晓，苏州山塘的白堤却不被人知了。山塘街一头连着阊门，一头连着虎丘，被称为“姑苏第一街”， 如同北京王府井、上海的南京路。

公元825年时，白居易在苏州做刺史时，为方便城南乡民来往，他开凿河道，修建山塘街，一时间，南北商人聚集，北来南往货物中转，富足了一方的百姓。清代画家徐扬有《姑苏繁华图》，见证了七里山塘的招牌列肆、繁华时光。苏州百姓为纪念他，在山塘街里修建了白公祠。

天堂楼下两处塘堤，当地人称为白堤。好像是有意与大诗人套近乎。其实，白居易在江南为官期间，干得最为出色的两项政绩，就是杭州的白沙堤，苏州的山塘街。说起江南水乡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七里山塘绝不逊色。

有着浓郁特色的山塘古街，那两侧黛瓦错落、红灯高挑、幌子林立，石板路面的老街，商铺、客栈、民居，吴风吴韵流淌其中，令人恍若时空倒流，仿佛置身于清明上河图之中。

“塘上红栏碧树，河中画舫绿波；村中炊烟袅袅，堤岸游人如鲫”。古人以走七里山塘为乐，今人却乘车游虎丘，缺了同历史擦肩的快乐，失了边走边看的闲情逸致。

我经常到苏州寻找旧韵味，更喜欢一边走一边看山塘，吃着海棠糕、梅花糕。原汁原味的山塘生活就是有滋有味。走白堤游山塘，味道在于登山塘河上的一座座桥。白公堤筑造初衷，让虎丘山南面乡下农民进城谋生。沿白堤一座座石桥临水而筑：河上的，堤上的，大小有三十多座。那些有故事可寻根溯源的石桥，仿佛绿绸带上黄花，星星点点绣缀在水巷上。走堤观河，乐在登桥；悠然登桥，趣在听橹。船头农夫横握竹篙，顶天立地；船尾船娘身姿轻盈，侧身摇橹。橹声咿呀，水波涟漪，一派水上好风光。

一个古朴的带有禅意的桥，叫渡僧桥，让人浮想联翩。是和尚迷路难归，或是云游路过此境，说是和尚扔稻草于河，踏草而过，以此留名。草桥渡僧，天上人间。今仍是进山塘的入口，过山塘桥左转弯进白堤。

河边老屋，依堤而筑。水波映白墙，飞鸟影黛瓦。小船橹声和着妇人沿阶石至河滩的足音：这边漾河水洗刷衣衫器皿；那边东家长西家短相互应答。这是明朝所建单拱石级通贵桥边的民俗风情。

从水旱搭肩的新民桥旱洞穿过，星桥的繁荣，可举手触摸。河中农船穿插停靠，水荡船晃；桥畔路人熙熙攘攘于各式商贩坐贾间。妇人手拎竹篮，忙着购物买菜；枕河人家悠闲自在，依窗闲谈家常。入夜橹声静眠，桥下桅灯点点，就像天上星星，星桥由此得名。

桐桥，野花零落满庭香，烟水平分入半塘。有点城市风情，有点乡村土味。花格短裙少女和土布裹头老妇擦肩，传统与时尚交融。左边是茶楼，边上就有布帘挡眼的简陋理发店。一出评弹《玉蜻蜓》红尘清虚剪不断的凄美，泥印桐桥。法华庵三师太智贞，求老佛婆将她与金贵升的遗腹子送往南濠金家途中，错失于桐桥桥堍，一别16年的陌路寻亲由此开篇。老桥孤村，若有夜航船经过，月下听橹，美得令你陶醉……

走过张公祠，映入眼帘的是三孔普济桥。河堤相依，沿河堤岸齐整，路旁花木扶疏。穿过桥洞的农船，橹声掠水，一路清脆。桥堍边赏河景，边听橹声，好不快活。那里本是一座木板桥，年代久远，塌而建有无数次。年年岁岁雨雪风霜，到明代又成破渡残桥。商人周氏积财有余，慷慨出资修桥。石桥建成，取名普济，天合民意。近郊农夫蚕娘，得以安度生息。

登上普济桥，山塘美景一览无余。向西望去，青山绿水两座姊妹桥如两片碧玉，一前一后翠串于白堤。近旁是老百姓敬仰的五人墓地，激昂大义，蹈死不顾的忠魂义胆永留青山绿水间。白堤尽头，古朴的虎丘塔影，掩映在翠树绿影之中……

走在青石板路上，街边是粉墙黛瓦，高门深院，斑驳的印记和绿融融的青苔使这些旧宅注定和沧桑的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李鸿章祠、张志敏祠、李氏诋谲义庄、鲍传德庄祠、五人墓、丁公祠，让人沉醉于历史长河中，在古往今来的时空变换中，触摸当时的风起云涌，心潮澎湃。虽然今天有些已然荒废，有些仅存门楼，有些成为民用建筑，还是可以从它的规模和气势，想见它当年的风发意气和主人永载史册的历史作为。

忽然，记起韦庄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山塘的秀色，山塘的民风，山塘的历史，绝对让你有充分想象的驰骋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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