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画|明·仇英《桃花源卷》欣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

赏画|明·仇英《桃花源卷》欣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

赏画|明·仇英《桃花源卷》画心

此大青绿山水《桃花源图》卷是明代画家仇英的作品。画作题材取自东晋诗人陶渊明所作《桃花源记》,画卷大致可分为五个场景:发现桃源、桃源见闻、源中闲聊、桃源畅饮、离开桃源,卷前有清乾隆两处御题。此卷现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

桃源文化悠久绵长,不仅唐宋元时期都有相关诗文创作,而且李昭道、荆浩、关仝、郭熙、李唐、马和之、赵伯驹、伯骕、刘松年、赵孟頫、钱选、王蒙等人也都有桃源图流传,内容形式不尽相同,而且大部分已经遗失。至明代,桃源图再次流行兴盛,究其原因可能是源于明人对自我觉醒和精神超越的思考与追问。

存世的约三十六幅桃源图中有十余幅出自仇英之手,文征明之子文嘉的《钤山堂书画记》也证实了明代桃源题材绘画风潮确实肇始于仇英。这幅画卷以武陵渔夫的行踪为主线,贯穿全篇,画中绘有四十多个人物,他们形态各异、表情丰富,惟妙惟肖。其中有划船的渔夫、打柴的樵夫、扛锄的农夫、聊天的村民,每个人都快乐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怡然自得,展现出田园生活的无限乐趣。画中山水和人物完美结合,浑然一体,营造出景致优美、悠闲自得的人间仙境。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1段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

第一段:

由卷首至山洞口。起首处双松乔立,河流两岸,桃花落英缤纷,崇山连绵起伏,白云冉冉升起,河流尽头处,为岸边的一处洞穴,洞前停一舟,洞中见一人,即为武陵渔夫。

下图:

画面上部文字为乾隆御题诗:

锣溪接武陵源,峡口通人宛见村。望去陌阡鸡犬富,迎来老幼笑言温,传神别致超凡品。避世高情足静论,粉本问从谁所得,伯驹真迹石渠存。(已亥暮春御題)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1段局部1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1段局部2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1段局部3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1段局部4

岸边的一处洞穴,洞前停一舟,洞中见一人。武陵渔夫顺着溪水划船走,在桃林溪水发源的地方,看见一座山,山上有个小洞口,里面好像有光亮,武陵渔夫就丢下小船,从洞口进去。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1段局部5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1段局部6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1与第2段之间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2段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第二段:

山洞口之后到山顶凉亭。过此洞仍见一水流,水上有一艘捕鱼的小舟,画面到这里突然变得开阔敞亮了。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2段局部1

这里土地平坦开阔,河岸上,稻田、人物往来其间,远山白云横锁缭绕。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2段局部2

一童子左手提罐,右手指向前方,似乎正对他身后扛着锄头的父亲说着什么。

第二段:山洞口之后到山顶凉亭。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2段局部3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2与第3段之间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3段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

第三段:

山顶凉亭之后到双层大宅院之前。在山林密荫处,可以看到这位外来的武陵渔夫与村中人会面、村人闻讯前来的情景。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3段局部1

武陵渔夫与村中人会面。在一群宽袍长衫的人群中,中央短衣持棹的武陵渔夫尤其显眼。桃源中人看见武陵渔夫,竟大吃一惊,问武陵渔夫从哪里来,武陵渔夫详尽地回答了他们。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3段局部2

↑ 在别处的桃花源村民听闻村子里来了一个外乡渔夫,都来打听武陵渔夫的消息。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4段

“ 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第四段:

一双层大宅院到宴客所。其间可见乡人愉悦地往来于路途,男女的穿戴完全像桃花源以外的世人。老人和小孩都悠闲愉快,自得其乐的样子,真是其乐融融。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4段局部1

溪流环绕、丛林围抱的村舍草庐前,一母亲领着孩子准备出门。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4段局部2

父子两正前往宴客所,想看看从尘世来的武陵渔夫,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条白狗。下方一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携着小孙子,她们身后是牵着牛的桃花源村民。

上图右部中间,水泊里的一群水鸟

山坳里的一位樵夫(放大)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4段局部3

“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

↑ 三两人物或扶老携幼,或相向揖让,一个正在过桥的男子,左手提着酒罐,右手端着酒菜前往宴客所,用酒和菜招待尘世来的武陵渔夫 ↓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4段局部3细节放大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4段局部4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4段局部5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5段

“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五段:

宴客所之后到卷尾。画山石密林,崇山溪涧,武陵渔夫独自眺望。

山峰树石的画法皆趋于规格化,几何形的皴法,鲜艳的青与绿和赭石互成对比,颇见仇英的功底。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5段局部1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5段局部2

终究还是要离开,武陵渔人从桃花源出来以后,在山石密林,崇山溪涧,独自眺望。他多么眷恋着这里,可一别之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明-仇英《桃源图卷》(波士顿美术馆藏)第5段局部3

卷首乾隆御题

“己未岁题赵伯驹桃源图,有云山春霭钞锣溪之句。越四十年,己亥题仇英桃源图,复用钞锣溪字,因失记数典以询内廷翰臣,自于敏中以下竟无知此事者。检之十余年,迄莫能得。每往来胸次,顷几暇偶阅旧刻元人所编陶靖节集《桃花源记》汤汉注中,始知本于桃源经,恍如重入仙源,顿逢旧迹,亦一快事。且知学问之道无穷尽也。仇英此卷即蓝本伯驹,笔意超秀,颇能神似,洵为合作,即书卷短,以识赏遇。(戊申小春御笔)”

后题:仇英實父製。

钤印:古稀天子之寶、猶日孜孜、寓意于物、乾隆御覽之寶、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八徵耆念之寶、嘉慶御覽之寶等等、太上皇帝之寶、三希堂精鑒璽、宜子孫等等

《桃源仙境图》赏析

(此文转载自:“百了无恨”的个人图书馆)

与仇英同时代的人常常提及他的名字,却从来不谈有关他的任何事情,乃至他的画论,在该时期的文人文集中都没能留存只言片语。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如此沉默?技艺超群的他又是怎样通过绘画领悟人生的呢?让我们一起深入解读他的《桃源仙境图》,试着走进这位旷世巨匠的内心世界。

此幅《桃源仙境图》以高远章法谋篇,分三层叠进,融合了前人水墨山水的笔法和青绿山水的设色方式。以笔力的苍劲老道来看应为晚年作品,整体气息金碧辉煌雍容大气,而细节处理则是典型的文人情调。前景中,小桥、流水,桥上捧瓯而过的童子,曲折的古松、星星点点的桃花树,青绿色的映衬中,三位临流而坐抚琴清谈的白衣高士显得尤为突出,右侧高士蹙眉抚琴,中间听琴者低头细审,其面部结构、发须质感刻画得相当逼真,左侧一人似是听得入迷,挥舞手臂的动作显示了肆意不羁的个性。

桃源文化悠久绵长,不仅唐宋元时期都有相关诗文创作,而且李昭道、荆浩、关仝、郭熙、李唐、马和之、赵伯驹、伯骕、刘松年、赵孟頫、钱选、王蒙等人也都有桃源图流传,内容形式不尽相同,而且大部分已经遗失。至明代,桃源图再次流行兴盛,究其原因可能是源于明人对自我觉醒和精神超越的思考与追问。不仅存世的36幅中有十余幅出自仇英之手,文征明之子文嘉的《钤山堂书画记》也证实了明代桃源题材绘画风潮确实肇始于仇英。

令人不解的是,此幅画虽被冠名为《桃源仙境图》,却没有一个具体的人物场景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相似,而现藏于美国波士顿博物馆的另一幅被认为是仇英中青年时期的《桃花源图轴》中,图像与《桃花源记》文本有着极高的吻合度,这又是什么原因呢?笔者在后一幅桃源图中找到了重要的启示。

相隔40年,乾隆在此画右上方和前隔水的两则题跋不仅反复强调这是仇英临摹宋人赵伯骕的作品,还着重强调宋人汤汉在《陶靖节集》中的一个注解——陶渊明的“钞锣谿”之典出于《桃源经》。大量查阅后,笔者只找到两部相关的道教经典:一是上清派士族推崇的《桃源古洞真经》(亦称《上清大洞真经》东晋时期广为流行);另一个是语言平白通俗的《桃园经》(亦称《桃园明圣经》,年代不详)。这两部经书的共同点,是对关羽的推崇以及对忠孝礼义、人间正道的歌颂。《桃园明圣经》不仅听起来像极了“陶渊明圣经”,而且据记载,《陶靖节集》(靖节,为陶渊明谥号)遗损部分里确实有对三国故事的评述尤其是对关羽的赞颂……

其实,桃源题材不同的故事源头早已引起张眠溪等学者的注意,而武汉大学申万里教授也对关羽崇拜在明代士大夫群体里的盛行情况进行了专门研究,这自然引发了笔者的猜想:此幅《桃源仙境图》遵照的文本如果并非《桃花源记》,有没有可能是上述两部经书的其中一部?

历来抚琴听琴的图像就是伯牙、子期知音情义的象征,而且,此画右下角岩石上款署:“仇英实父为怀云先生制”,怀云先生即陈官,晚年仇英正是他的驻府画家。彭年记载,陈官“与十洲善,馆之山亭,屡易寒暑,不相促迫”,可见二人情深义重。此图中段松林中一对交谈的友人也可能是画家与赞助人忠诚情义的象征。当我们以这样的角度重新揣摩前景中三个人物的表情和神态,便会发现从右及左真有可能就是我们熟知的刘备、关羽和张飞。忠义武夫化身高尚士夫,这正是明人关羽文化的重要内容和特征。

两部古经书内容上虽然与《桃花源记》不同,但其强调回归世道人心的终极意旨却都是一致的。《桃花园明圣经》有核心句云:“经者,人生之径路;径有远近,路有易难……使至于坦途,达之于通都。”这坦途与通都不正是人心中的桃花源吗?崇理守义,保持节操,以真心直面人生,不思得失,不虑毁誉,才是进入桃花园的正途。关于桃源与桃园的秘密,仍等待我们探寻。

从仙境、人境到心境,究竟是不是物理上实际存在的地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每一个世间有内省力的问道者心灵的源头和精神的家园。正如恩斯特·克里斯和奥托·库尔茨在《艺术家的传奇》中所说:“一个艺术家的名字是否被记载下来,并不是依据他的艺术成就的伟大和完美的程度——尽管这有可能客观地加以评定——而是根据艺术品所被赋予的意义的大有迹可考的记实之文。”从这层意义上审视仇英的桃源图,波士顿版的《桃花源图轴》情景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所述一一对应,可视为该文本的图解。而这幅《桃源仙境图》与《桃源古洞真经》抑或《桃园明圣经》中桃园结义故事的诸多关联所揭示的义理,愈发证明了仇英桃源(桃园)题材绘画对于人文传统的理解深度。

画面右上方接近顶端的山亭中,一蓄须之人依凭窗棂,俯视着下方, 山亭下方正是整幅画面中的水路源头,这也许才是仇英自己的写照。他的老师周臣师法弘治院体画家陈暹。经考证,陈暹、周臣到仇英,这三人不仅皆是非古人无师,而且都是行事风格上不张扬造作、不喜亲世事、不贪慕虚名浮利的得道超越之人。

陶渊明笔下,打鱼人可以偶入桃花源,高尚士刘子骥却寻不得。仇英守着自己的心,守着桃花源。崛起于高处的他又怎会在意尘世间不明就里之人的毁誉纷杂呢?清代王麓台《迷津之宝笺》云:“画不师古,如夜行无烛,便无入路。”对于世间道理的领悟,古人境界高山仰止,我们要虔诚学习的,又何止是画呢!桃花源在哪里,如何通往,不足与外人道也。

(此文转载自:“百了无恨”的个人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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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画|明·仇英《桃花源卷》欣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

仇英(约1497-1552)字实父,号十洲,原籍江苏太仓,后移居苏州。 [1] 中国明代绘画大师,明四家之一。仇英尤其擅画人物,尤长仕女,既工设色,又善水墨、白描,能运用多种笔法表现不同对象,或圆转流美,或劲丽艳爽。偶作花鸟,亦明丽有致。

仇英是明代最有代表性的画家之一,与沈周,文徵明和唐寅被后世并称为“明四家”、“吴门四家” ,亦称“天门四杰”。仇英在他的画上,一般只题名款,尽量少写文字,为的是不破坏画面美感,因此画史评价他为追求艺术境界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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