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在心中的那条街

小时候住的那条街上，住着很多老街坊，出门见了，打个招呼，点点头微笑一下，都是老街里，谁不认识呢。谁家孩子学习好，放了学成天在家，也不出来耍；谁家孩子调皮捣蛋，一天到头不着家，都成街孩子了，要跟着好孩子学，可不能跟着那些街孩子学，学着学着就学坏了。

这些话，我听了不知多少遍。但我还是觉得跟着街孩子玩，可以有很多乐趣。滚铁圈，弹蛋蛋，扇元宝，跳皮筋，踢大锅，扔沙包等等，坐在家里看书，固然也有一些乐趣，时间长了，还是很闷的。我比较佩服小谭这个人，他长得精瘦，弱不禁风的样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学习不咋地，玩游戏却是高手。什么弹蛋蛋扇元宝跳皮筋样样精通，而且玩得很嗨。

他一双小眼睛，却是聚光，可以瞄很远的距离，小手瘦得就跟鸡爪子似的，却很有力，弹出的蛋蛋划出一道抛物线，带着加速度，就能碰撞到远处的蛋蛋，如果和人赢蛋蛋，他能赢很多，所以他家里有很多蛋蛋，我还是很羡慕他的。有时候我需要买一些蛋蛋玩，而他几乎不用买，基本都是赢来的，他对我不吝啬，也会送我一些蛋蛋。

有时候小谭弹蛋蛋时，我也会暗暗地模仿他的姿势和神态，包括拿捏蛋蛋手势什么的，在我看来，总是那么完美，而我却是学不来，似乎他就是天生神力一般，几乎不用反复练习，就能弹指神通，把弹蛋蛋玩得如此炉火纯青，而我如此愚钝，偷着练习几十遍甚至几百遍，技术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不是弹偏就是弹歪，孔夫子搬家，总是书（输）。

小谭有个姐姐，学习不错，长得也好，又高又白，但我觉得她有一点不好，总感觉她自视清高，有些瞧不起人。她尤其瞧不起这个光弹蛋蛋不学习的弟弟。小谭妈妈在菜市场卖菜，很是辛苦，起早贪黑的，挣钱还不多，天不亮就去批发蔬菜，占摊位，每天回来很晚，别人家都吃晚饭了，他家还没开始做饭，姐姐只顾学习，弟弟只顾弹蛋，妈妈说让姐姐给弟弟辅导功课，姐姐也是不肯，说自己没有时间。

跳皮筋一般都是女孩子的事。小谭却是高手，一般女孩子跳不过他，比他高的也跳不过他。别人能跳小腿，大腿，能跳腰的就不多，而他能跳腰以上，就是把皮筋撸到腰，甚至到胸口，他也能跳，似乎天生的弹跳力好，小腿那么一蹦，就跳上了。这孩子不练跳高，真是瞎了材。但他妈妈和姐姐说，如果把这份精力用在学习上就好了。他妈妈也找过我说，让我帮着他提高学习。

小谭虽然贪玩，干活却很卖力。身子板瘦弱，一点不减少他打水的热情。街东首有个水井，几毛钱一担水，一开始他是用小车拉水。几块木板钉在一起，下面是四个轴承当车轱辘，上面放两个铁桶或者几个塑料桶，小车有拉绳，他一个人能拉好几趟也不觉得累，后来又换了三轮车，他骑着去打水，有时候还可以帮几个老年邻居打水，打来的水倒在家里的水缸或者水瓮里，供平时做饭和洗刷是没问题的。

邻居张奶奶就挺喜欢他的。长得机灵，也能干活，至于学习好不好就不那么重要了，有好几次跟小谭妈妈说，这孩子我看中了，将来留着给我当孙女婿吧？把小谭妈妈乐得好几天都合拢不上嘴，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似乎小谭也心里乐意，给张奶奶打水也勤快了很多，不过她孙女却相当委屈，说再提这事就不来奶奶家住了。

小学毕业后再也没见到小谭。因为他家在街巷拆迁之前就搬走了，不知道搬到哪儿了，我家一直住到拆迁才走。后来听说他学习不好，中学分流去了职业学校，还没毕业因为参与打架斗殴被开除了，再后来没了消息。

由于各种原因，小街已经从地图上和地球上消失了。这条街上，还有许多的人和事，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难以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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