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难剃的头吗
理发,就是剃头,我理发不讲究,理得不齐也没有关系,只要大概看上去行就好了。
只要有两个问题给我回解决,我就满意了,至于头发的细节比,如是不是非常整齐倒无所谓的。恰恰相反,这两个问题几乎没有哪个能回避得了的。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我的头难剃,其实呢并不然。
一个是我太阳穴比一般人的凹陷,颧骨比一般人高,因此鬓角不能剃的太多,否则,凹陷的太阳穴使整个人像一个江湖上耍刀卖艺的。第二个就是我的后脑勺比一般人突出,那块骨头也叫枕骨,诸葛亮叫这块骨头为反骨。我每次也嘱咐理发师把后面的头发,务必从上到下披下来,把那块反骨盖起来,千万不要用推子推,把那块反骨露出来,不然引起误会。
最早在白马街上的理发店里胡乱地弄一下,或者同事之间相互剪一下,也没那么讲究。
到了城里,就不方便了,于是开始在“领某人”理发店里理。记得位置在后巷,那是进入溧水比较早的高大上的理发店。一般理发店只要五块钱一次的时候,他们已经二十块,但依然人潮如涌。我想这个店里的师傅们的理发能力和理解力一定非常好,于是狠心去了。
宽敞明亮的环境,靓仔靓妹,门口有迎宾的,里面有洗头、引导、唱号、洗发、剪发、烫发的,流程缜密,环节一应俱全。
一个小伙子迎上来,我把想法告诉他,他左手捏梳子,右手拿条剪(也叫长剪)。剪刀在他手上上下翻飞,让我觉得赏心悦目,你觉得他就是一个大师,一个艺术大师。
一会功夫,镜子中一个年轻的形象出现了。他一声不吭,瞟了一个眼神,一个靓仔立马把我引去洗头。然后,洗、吹、刮、掸,一气呵成,一切流畅,我真的觉得遇到了大师级的理发师了。
一般我一个月理发一次。当第二次去的时候,门口那些年轻的靓仔们拿腔捏调地一声吆喝,吓我一跳。他并不看你,懒散地拉开玻璃门,头一扭,身体一转,身体懒散地靠在宽大的玻璃门上,手依然抓着门把。也不管里面有木有座位,好在他还会问你:你想要哪一位为你服务。我哪里知道上次为我理发的是谁呢。小伙子长得一个样,漂漂亮亮,衣服一色,头发都是奇形怪状,颜色也花花绿绿。我说:随便。
于是又上来一个靓仔,刀叉在他手上依然像杂技一样玩得让人眼花缭乱。一眨眼功夫已经把我的头发理好了。我用手在后面一摸,后面是一片短短的硬硬的发根,就像收割后的稻茬。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那块突出的后脑勺已然全部暴露在那里,反骨公然暴露在公众眼里。再瞅镜子,颧骨在那里以嘲笑的神态盯着我,太阳穴完全陷在眼睛的两侧。江湖上的游侠形象不用化妆,就已经具备一切条件。
我扔了十元钱,飞一样逃出理发店。
下次又要理发,一打听,听说有一家比较时新的理发店“某剪”,在淮源巷。 一样的宽敞明亮环境,一样的靓仔靓妹,一样的杂技般的耍弄刀剪梳,一样的唱号、洗头、剪发、烫发、引导。然而,他们思想太时尚,把我的头发理成一个两头尖的哈密瓜。我摸着那块叫反骨的后脑勺和颧骨,像一个已经金盆洗手的武功绝世、隐居江湖的高手,生怕人家发现了似的,偷偷摸摸地顺着街上路牙溜回家。
实在没有办法,我又找到大西门西苑公园大门西边残疾人开的一个理发店,大约叫“老师傅理发”。理发师大约六十多岁,歪嘴,满头白发,跛脚。他不说话,来人,他示意你坐下。轮到你,一个字:你。
他没有拿剪刀和其他新颖的理发工具,只有一把手动的理发推子,那是他使用多年游走江湖无往不胜的武器和法器。没有助手,他拿来一只盆,倒些开水,兑点冷水,把我头按在盆里。在一个小小的脏兮兮的铝钵子里,抓起一块肥皂头,开始给我洗头。洗完,用一块粘兮兮的毛巾将我的头、脸通通抹一遍,就像抹饭桌一样,我明显地感觉到鼻孔里有肥皂的汁液进去。憋着气把我的想法给他说了之后,他也没有反应,自顾自的开始理发。一会功夫,我头上出现一片短短的发根。
好在只要五块钱,我把钱一扔,飞一样跑了。
于是我又开始寻找新的理发店。在中山路的活塞环厂大门西面不远处找到一个理发店:“某林理发”。门面很小,里面一个有些土气的小伙子,门口全部是隔壁装潢公司的废旧物品。里面那个小伙子坐在理发椅子上,对着镜子边欣赏边梳理自己的头发,孤芳自赏。
看见我进来,态度倒很客气。上来赶紧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说知道知道,放心,他们都不懂,我一定让你满意。听他这样说人家不懂,我基本放下了心。
设施简陋,环境堪忧,门口是刺耳切割金属的电锯声和金属碰撞声。他用脸盆给我洗头,用一块看上去很旧很脏的抹布给我洗头,依然是肥皂。他们是刚刚从农村上来的剃头匠,顽固的保留着他们走村串户理发时的习惯。永远只用一块毛巾,永远只用肥皂,永远只用手动推子,永远用脸盆洗头,脸盆的内壁腰围中央周围是一圈黑色的污垢。他解释说他理的是本装头,就是头的周围全部是发根,只有上面头发飘着,就像国民时上海的暗探。他还热心地问:掏耳朵不。
结果,理完发,在镜子里面,看到的境况更加悲催,他把我的头,理成一个橄榄球形状。
我又开始物色。
大西门一家“某宏理发”,那个人说:“只有我是认真理发,隔壁那些小姑娘哪里是理发,你进去看看,露胳臂露腿的,我呸。 ” 他对其他理发店充满了蔑视,我再次信任了这位态度纯正的师傅。
结果我又一次逃走。
新建巷,一家夫妻店,理的还行,于是,理了一年多。每次理发像你欠他多少钱,黑着脸,不吭声。来到他店里,他不说话,噜一下嘴,就是:你来,再噜一下嘴,就是:洗头或坐下。要学好哑语才能去理发,最后还是作罢,因为太累。
方塘巷,又一家夫妻店“某扬理发”。第一次理发毕,一到家,妻大笑起来,从卫生间拿出一面镜子:你自己照照。原来一个鬓角很长,一个很短,一个理了,一个没有理。只好回去重理,他们夫妇放下手上正在忙着的午饭菜。问我怎么了,我说你们看看。他们看了半天,说没有什么啊。我说看细一点,他固执的说,没有什么,很好啊!我指出问题后,他们不在意的说:“小事,忘记了,其实在一边看,别人不知道的,没关系。也没有人正面将两边进行对比的,是吧。”
幸亏他没有拿正在弄菜的刀,还知道换一把理发刀。一刀将那只鬓角刮了:“多大事啊,不好了嘛。”依然去操他的菜刀,我吓得仓皇而逃。
不久在马场路,找到一家理发店,一个中年妇女。只有一间门面,干净整洁。主人热情,问你有什么要求。我把想法告诉了她,她把她的理解告诉我,问是不是这样,在得到认可后,开始理发。
她用的是条剪即平头长剪刀,一只手操起头发,一只手用剪刀斜着剪或倒着剪。这种手法好像叫碎剪,这样头发显得自然,没有剪痕。终于在结束时,在镜子里看不到那两块凹陷的太阳穴了。她拿来一面大镜子,放在背后,对着前面的镜子,对着看。果然后面平整,如海岛般突兀的后脑勺不见了。我自然高兴异常,尽管三十元,我还是很高兴。
不过很快,她说要我买年卡,我说我不买。她说很好的,说着,拿出许多包装奇特的各种产品,还有各得发型图片,琳琅满目,让我眼花缭乱。她几乎让我没有辩解的空隙,恨不得抢我的手机帮我扫微信支付。
我只得再次落荒而逃。
后来又尝试了“某莎”、“某妮蒂”、某发屋、某造型、某结构图、某形象设计之类,进去总觉得进入一个梦幻的红灯区,女孩子不像理发,太前卫太暴露,再也不敢尝试。
我想,理发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头顶上的长发剪了,把脖子后面磨衣领的长毛剃了,把盖住耳朵的鬓角理了。把丑的头盖住,把丑的发理了,但理发大师们谁也不肯简单,非要复杂,好像那样才有技术,才是艺术。至于各种奇怪的店名,要么哄自己,别人也只是一笑,哪里剃得好,各人自然心里有杆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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