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远行客—祭左晖
01
昨天下午，我在珠海的办公室里正在对着笔记本电脑安静地看着什么，然后我突然腾地站了起来。
因为我突然看到了左晖的死讯。
有点过于吃惊。
我有点不相信。因为大概是十几天前，我还看到他刚刚被某个财富榜评选为新的中国房地产首富，超越了碧桂园的杨惠妍成为第一。
我当时还有点不忿，在钱眼群里和人开玩笑说居然房产中介成为房地产首富了。
这说明中国房地产市场真的变天了：
开始从增量房时代彻底进入存量房时代了。
02
我经常开玩笑，说中国房地产行业里，我认识两个消息灵通人士。
一个是单大伟，中房报的总经理和优博国际的董事长。我曾经开玩笑，说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可能有中国房地产行业里有点脸面的人士的80%的人的电话。我以前要找谁，或者要打听什么人，都是问他。
在一个就是写“兽楼处”的兽爷。最近这几年，房地产行业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是向他打听。所以看到左晖的事情，我立即就在微信上问他，左晖怎么了，真的假的？
兽爷告诉我，肺癌。好几年了，最近一直在海南休养。
我骂了一句卧槽。感叹如果是我，我早放下TMD所谓的事业去养病了。我怕死，惜命，没出息。兽爷也知道我这一点。
和兽爷说完后我在微博上搜了一下，微博上已经是铺天盖地的关于左晖去世的消息了。
我在钱眼群里和一帮哥们聊了一会儿，感叹了一阵子命，都是命。
我调侃说我当年之所以“急流勇退”，就是怕死，惜命。
现在想想，其实是自己格局小，没出息，穷命。
要不我现在可能就会在北京某座知名大厦里有一间气派、牛逼哄哄的办公室了。
都是命。
03
坦率地说，作为房地产开发企业的职业经理人，很长时间里我一直有偏见，就是我有点看不上中介行业。觉得他们low——信息不透明，黑吃黑，骗人，不规范，从业人员素质低。
再就是，我印象里，起码是在2012年还是13年之前，链家都是在北京发展的房地产中介结构，后来才开始借着并购，在全国布局。
谁能想到，这才几年的功夫，房地产中介的老板成了房地产行业里最富有的人呢！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房地产迟早会进入存量房时代，二手房的交易大于增量房是迟早的事情。因为中国城市化总会有尽头，市场总会有饱和的时候，再就是中国经济也不可能永远是高歌猛进的时代。
所以，最早的时候，我所供职的公司开始设计引进21世界不动产进入青岛，最早的市场调研报告，是我起草的。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去八大峡的青岛房产交易中心扒数据的情形。那很早了，应该是在2002年的某个时候。
再就是，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比如潘石屹早就把自己的很多项目以租代售，就是看到了二手房存量房在未来的价值。
可惜，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很多人看到了这一点，但未必能做到这一点，知行合一是最难的。
上帝最后成就了左晖。
而左晖成立链家的时间，是在2001年。
以致于连专门编制中国富豪榜的胡润都感叹：
“很难想象，中国市值最大的房地产企业现在是一家房地产服务企业，即目前市值突破4000亿的贝壳，而不是传统房地产企业恒大或碧桂园。左晖在房地产行业财富排第六名，超过了融创的孙宏斌。”
“很难想象”四个字，说明了人们对房产中介这个产业的高歌猛进和中国房地产市场的这种变化的不适应。
连胡润都不适应，更不用说我了。
企业管理大师彼得 德鲁克说过一句话，说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有三个层次：第一，不作恶，坚守道德底线；第二，赚钱行善，积极行使啥会责任；第三，行善赚钱，在自身的“创新”中解决社会问题。
真正的企业家，不是利用社会问题去赚钱，真正的企业家是通过解决社会问题来赚钱。
左晖最大的贡献，是让这个曾经很不招人待见的行业，尽量做得规范、透明。换句话说，在某种程度上，他推动了这个行业的进步。
这是他承受这个回报的最心安理得的理由。
但上帝为什么又偏偏让他这么早就走了呢？
希望左晖的去世，不会让这个行业的发展倒退。
04
我其实不认识左晖，和他没有交集，没有私谊。如果不是我曾经在房地产行业里求生搵食讨过饭，我可能都不会去关心他这个人。
说物伤其类，或者说兔死狐悲，也说不上，我前面说了，我胆小，惜命，怕死，没格局，没出息，更没有他的大格局和泼天富贵。所以，写这段祭奠的文字，纯粹是觉得有点感伤。
我最近闲着翻看一些命相的书，有点唯心。所以昨天我就看着网上的他的照片，看了很久。
他的面相，其实是有些苦相的。整个脸型，有点苦瓜样貌。山根有点凹。地格有点和天庭不衬。特别是靠近山根那里偏偏又长了个痣。
不管怎么说，都是英年早逝。上帝弄人。
05
在网上看到一段他的专访，他说的一段话，打动了我：
我们家在陕西，我姐姐当年考大学，考到北京来了。我们那里是一个小地方，她一个同学来我们家，我们家是西安前面一站，他们坐绿皮车回北京的时候，他说能找到座。我就问，为什么能找到座？他说，大多数人一上车之后先往左拐，抬头看看，说那边吧。我永远都是从第一节上，往最后一节走，一个车大概11个车厢，1300多个座，每个都要看一遍，如果一个座没有就踏实了，每次都能找到。
我们都在这个尘世上急慌慌地寻找财富，用广东话说是搵钱搵食。仔细参悟左晖的这段话，其实很有财富方法论的意味。
就如网络上有人评论的那样：
虽然房地产中介这个行业，到现在都不完全受人待见。但左晖在行业内，切实解决了两件事：中介服务标准化和信息不对称。左晖在病中，能把黑市生意走向合规透明，坚持把贝壳送上市，实属不易。
06
昨天晚上，有人对我说，如果左晖不生病，是不是就不会让人这样伤感了？
我回答，不生病，就不是左晖的命了。
说完这句话，我想起来《西西弗神话》里那个推石头上山的人。
“人生的一半是在欲语还休、扭头不看和沉默寡言中度过。”
——《西西弗神话》
然后想起左晖的那句做难做的正确的事情的话。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抄录木心说过的一段话，送给远行的左晖，祭奠这位陌生的、没有交集，没有私谊的行业领袖。希望不会被人讥为攀附死者或者蹭流量：
醒悟的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心怀怜悯，能够透过人间苦难去思考什么是伪善、罪恶、公正与道德，冷漠和麻木的人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
说到底，悲观是一种远见，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