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丨除书之外,余则随处都是
文丨曹旭
近十年来常去北京,往往是在深秋。接待的昱弟问行程,我仰望着军队大院成排的奇雄艳丽的黄艳杏树回答,怎么安排都行,只余半天到图书大厦,北京图书大厦。说来也怪,十年来的北京购书,十本几十本,成百上千资费的去买,却没有一本是值得心爱收藏的;而让自己念念不忘、不多时间就会拿出来重新阅读的,是在上海买的书。
八十年代末,首次到上海,当时留下了照片。手搭外滩的防堤水泥长墙,眺望黄浦江及江外大洋的目光,还可以翻出来看。那时是盘算着央四叔资助,可以到外洋求学的青葱之梦。工作、成家后,又到上海,到外滩是有人陪着去。实际上,自己还是喜欢一个人,在外滩北面的旧建筑下的石巷内行走,一路来去,满路思考,终路寻觅,不知是寻找着什么,感怀到什么,是历史的沧桑,还是共和国的风雨?
南京路、福州路总分不清楚,也不记得是哪家书店,只是他们九点开门,之前就站满了顾客。在那里,仿佛如约,邂逅了国内也许只发行了五千册的《惶然录》,译者韩少功,作者是葡萄牙的费尔南多·佩索阿。这本书是作者晚期随笔结集,以笔记体写成,书中没有提供生命的结论,终极的确是在心灵深处的疑问,是一次次粉碎自己、重建自己的可能性,那种一次次重建的可能的惶惶然。也许人生失意常七八,更为失意无南北,所以,这本书常常给自己欣慰,驱散孤独,驱散焦虑,从而打开窗户,让一只翻飞的彩蝶,蹁跹飞入我的房屋。
那个时期,购买的还有《美的历程》李泽厚、雅斯贝尔斯的《逃避自由》、桑特的《词语》,还有叔本华的《人生的智慧》,以及英国作家劳伦斯的散文集。也许,一段时期心灵的思绪及特征,从那时期的购书中即可看到。而那时节至今仍历历不忘、爱不释手的书籍,那些书的精神和气息,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自己的眉目,便闪烁着里斯本大街上的星光;自己的举手投足,便有大海和撒丁岛交际之间劳伦斯先生的遗恨;我的残梦中,会听到佛陀悲悯的五代十国,响起盛唐之音,看到宋元山水,沐浴明清晚风。
当然,有些书是不需要买的,所谓小城的单位图书馆,朋友搬家的旧书柜,可以求取的任何的地方和机会,也有认可心而常怜的书本。《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中国古代作家作品专题研究》、《中国古代文学史》,这些曾经陪伴我们青青年华读书时光的所谓教科书,也常常让我们忆起某一章节、某一片段、某一人物,翻来品味,品味而知新。
《李清照诗选》、《杜甫诗集》、《李商隐》等各种选本,是我们必备的常读常受用的经典吧。为了一部电视剧,我们会翻出《三国演义》,也比照着《三国志》,交相阅读和旁证,思绪万缕,联想千年,自主结论。也会为一句熟悉的”风一更,雪一更,千里万帐灯”而翻开纳兰的词集,一篇篇温故,一阕阙感慨;之后站起身来,拉开薄薄窗帷,目光越窗外。
如若计划时间内读一本作品、一位先人,也是可以在诸多书籍中任选一册的。去年专读陶公,用近半年的时间,读了他几十篇作品,细细品味,写几十篇的随笔,整理出来,竟有八篇可成系列,于自己是记忆的历史、思考与情致的雕刻,被传播了出去,或许会感染心近情同者吧。
北京毕竟是首善之区,那里的信息及时代文化的精华,全国流行及通用的不说,抢手的书籍,朋友的著述,则是另一种淘宝。一月之前到昱弟处,在他的书柜中翻阅,看到几本别人赠送的书,有同事,有朋友。其中有见过面的,所以细翻了几页,就问昱弟,书卖得怎么样,回答早卖完了,又问是否可以借阅,他说你拿走吧,我再求一本。
这样的书本,经常是他们在机关繁忙的工作之余,交织工作所感和读史觉悟,在兴亡之轨、关节之重间,掩卷暗叹,在人物命运、阴阳生死之间明察秋毫,遂成几十万字的心得,或者是实地采访,感慨基层及边远地区的教育,记录边缘海岛、深山军营生活的星辰明灭,那么真实、清新,乃至于明丽或雄奇,也只有老友交往、机缘相见、似曾相识的文字和情怀,才深深感慨。此皆为朋友、战友、同事所著而书店少有出售者,是另一番风神的惠用。
还有一类书籍,是讲座的汇编,那些知名智慧人的内部讲座。《周末听讲座》,央来了一至三册,其中哲学研究、党建探索、文化视野、法律透视,无不是书家学人、潜隐大师所研所思所讲所论;当然也有党内军内将军们成集却不印制的可贵资料,对于局外人,那是何般的惊心与唏嘘呢?在莽莽蓁蓁的网络、纸质等巨量信息中,这些独特的视角,精辟的言论,如我之常人者,难得可窥一斑,也慨叹编辑者的慧眼和胆魄。
前一段,一个是朋友也是领导的同事,让我推荐几本书,我选择了几类,其中两本《某某某将军》、《某某某其人》,应该是看过了,却久久不还,那不是一般的传记。随后我特意说道,这两本你得还我,我要保存,其他的书本随处都是。的确,心怜之物以外,其它的随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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