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小鸡
(图片:网络)
前些年春天的某日,曾经画过一幅兰草小鸡的小品画,并自编自题一首打油诗:
刚涂兰鸡又一幅,
似闻春日赊卖声。
一筐绒黄皆可爱,
秋日红冠金缕衣!
我这首打油诗,写的就是以前赊小鸡的往事。每当春日,这一幕常常萦绕脑海,温暖的回忆经久不去。
春日里,阳光煦暖,一声“西莱子”腔调的“赊小鸡喽....”从村口传来,响彻大半个村庄。
赊小鸡的自行车后座上绑了几个摞在一起的浅平的筐笼子,刚支下车子,一群妇女和儿童就围了上来。筐笼里毛茸茸的小鸡绒黄可爱,叽叽叫着,好奇的看着筐子上空围上来的脑袋,小眼晴瞅着大眼睛。
赊小鸡的来自何方,小孩们不知道,只是听那口音知道他们肯定不是附近村庄的,他们来自远方。“西莱子”是当地人对外乡人的习惯叫法。想来也是有趣,一个消失了2500多年的莱子国,在即墨的语言里至今留存一些痕迹,不得不说其中有一种什么奇特的力量。
隔着近的,就提溜出早就收拾出的鸡笼子,或者临时弄一个小纸盒;路过的,就顺手摘下雨簾头(斗笠)或草帽子;有些人本来不想要,禁不住小孩软缠硬磨,也赊了几只。穿大襟褂的老太太,直接把小鸡放在衣服大襟里兜回家去。
看看她们轻快的步伐,看看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你就可以想象到,抓上几只小鸡喂养,是一件多么令人的欢喜的事。
小鸡竟然可以赊,并且买卖双方都素不相识,放心吗?
别的地方咱不知道,但是在胶东半岛的农村,赊小鸡是一个风俗。
过去,农村的日子苦啊,大多农家都养几只母鸡下蛋卖补贴家用。到了春天,捉小鸡时都希望多捉几只母鸡,但是,此时的小鸡公母难分,全凭卖鸡苗的给挑选,为了让买者放心,卖鸡苗的索性赊销。另外,如果这一批鸡苗都不好饲养,赊小鸡的人也要承担一定责任。
在农村,有“好过的年,难过的春”的说法,意思是春天处处要用钱,日子最难过。赊小鸡,也解决了农家资金的短缺。
小鸡捉回来,一开始是放在纸盒等器具里养着,给小鸡喂的是人也不常吃的熟小米,精心照料。小孩子们有喜欢小动物的天性,经常捧在手中玩耍,看到哪只小鸡病了,就去捉蚂蚱给小鸡吃。随着小鸡逐渐长大和天气逐渐变暖,从小盒里移到笼子里,再从笼子里移到围起来的网中,最后放养在院子里。小鸡的饲料也逐渐变成野菜和粗粮。这期间,要防止小鸡生病,防止小鸡被猫啊狗啊老鼠啊伤害,还要防止被小孩子不小心踩着。可以说,把一群小鸡养活下来也不是容易事。
随着小鸡们的长大,院子里热闹起来,它们奔跑着,喳喳的叫着,有时也为争一条虫子闹起来,农家小院里充满了勃勃生机。
到了秋天农忙过后,赊小鸡的就会来收钱。这时候,小公鸡早已长出了鸡冠和独特的“距”,公鸡母鸡一目了然。
赊小鸡的来收钱时,并不需要像春天来时那么吆喝了,只要走到胡同里的某一户门前,邻居们会主动帮着通知各家都来交钱,很快,一条胡同的钱就会收齐。
据传,在即墨城北一个村子里,有一年一个赊小鸡的在收钱时发生了一个插曲,从此在周边村庄传为笑谈。
在即墨城北有一个村庄叫瓜蒌屯,瓜蒌屯附近有一个村庄叫宋化泉村。春天,赊小鸡的在瓜蒌屯走街串巷,宋化泉村的一位村民经过瓜蒌屯,顺便赊了几只小鸡,并给赊小鸡的记下“宋化泉”三个字。
秋后,赊小鸡的来到瓜蒌屯,钱很快收了上来,看看账本,单单缺了“宋化泉”,等啊等,“宋化泉”也不来。赊小鸡的恼了,就在街上嘘喝起来:“瓜蒌屯的宋化泉,赊俺小鸡不给钱!”吆喝的还挺押韵顺口的,明显是要给“宋化泉”施加舆论压力,不给钱就让你臭名远扬。因赊小鸡的是外乡口音,瓜蒌屯的人仔细听了一顿,村中没有他吆喝的这个人。于是,有人要过账本一看,宋化泉——这不是个村名吗。赊小鸡的一听,知道自己误会了,把村名当成村民名字啦,赶紧去了宋化泉村,人家很快把钱送来了。
故事进一步说明,胶东农村曾经的赊小鸡的习俗,把“诚信”两个字诠释的金光闪闪。赊小鸡,是一种相互的信任;赊小鸡,告诉我们一种处理问题的特殊方式;赊小鸡,不得不说是那个时代人们的一种智慧。
鸡鸣狗叫,是平常人家的平常景象。赊养上一群小鸡,日子就充满了希望。看着鸡慢慢长大,看着鸡刨食、鸡上架,听着公鸡的打鸣、母鸡的“咯咯答”,生活就是如此的温馨平淡。
春日,一切充满着希望,耳畔似乎又传来“赊小鸡喽………”的吆喝声。
作者:王梅成,1972年出生,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