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条抱麻糍

快过年了,上海周边有几个所谓的古镇,是老上海年货的集中展示处。隶属上海闵行区浦江镇的召稼楼是一个新打造的4A级旅游景区,景区所有的建筑都是新的,所以,即便说是古镇,也是非常勉强的。不过,到召稼楼来的游客基本上都是老上海人,他们不是来观景的,而是来采购的,尤其是岁末年底,更是摩肩接踵,拥挤不堪。沿河的一条小街,两边都是卖各色食品的小店铺,分门别类,经营商品相对专一。卖熟食的基本都是店铺和作坊合二为一。
在这条小街走到尽头,我突然发现一处只有两个简易柜台组成的室外商铺,柜台一面贴着一个醒目的广告:
“油条抱麻糍”,这个名称我太熟悉了,那不是我老家的特色小吃吗?油条,中国人都熟悉;麻糍,是芝麻和糍粑(cíbā)结合的名称。糍粑是用糯米蒸熟,在石臼中用木槌捣烂后所制成的一种食品,将糍粑捏成比乒乓球略小的形状,裹上芝麻白糖,具有香、甜、黏等特点,是老少皆宜的食品,主要流行于中国南方地区和少数北方地区。将油条对折,中间夹几个这样的“麻糍”。油条香酥,略有咸味,和麻糍的香甜组合在一起,成了绝配,我老家把这叫“油条包麻糍粿”,是家乡的特色早餐。
我们这代人小时候每天早晨上学从老街走过,油条麻糍的香味常勾引得我们垂涎欲滴。我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每当期末考试那天,家长就给我5分钱,不在家喝稀饭了,买一份油条包麻糍粿,算是家长对子女的精神和物质鼓励。上学路上,边走边吃,那就是过年的感觉。那时候一尺来长的油条3分钱一根,两分钱可以买5个麻糍粿,虽然不太饱,但挺顶饥。
一直到现在,家乡人的早点还有油田包麻糍粿,一般2元钱一份,要是想多包一些麻糍,那要加钱。
怎么也想不到,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居然能看到家乡的传统小吃!遗憾的是,我是下午去的召稼楼,这个摊位已经打烊了,没有看到老板。我看到广告上宣传的“劲爆网红产品”仔细研究广告上的图文,我发现了老板的高明之处。
其一,把油条包麻糍的“包”改为“抱”,把生硬的一个动作“包”,改成了富有人性色彩的“抱”,生动而且传神。
其二,品种经过了颠覆性的改良,不只是简单的油条和几个圆形麻糍的组合,而是将糍粑捏成条状,然后加上和其它食材组合成好几个品种,给顾客提供了选择的余地。糍粑成为条状,并没有增加食材的分量,反而可能减少,这样与油条粘合的面积更大,不至于从旁边溢出。
我虽然没有机会品尝这别具一格的“油条抱麻糍”,但是我从中领悟了我的家乡在继承和发扬传统美食方面,确实太落伍于时代的进步。令人倍感焦虑的是,传统小吃的精华没有传承,可见的“改革”都处处体现出经商的唯利是图。
就拿铅山县最有代表性的烫粉(粉是大米制作的圆形面条,有的地方叫米线)来说,决定米线是否可口,汤是决定性的因素。从前的烫粉的汤都是熬骨头的高汤,现在是清水加味精。我曾经听老辈人说,一家新开业的饭馆,为了扩大影响,不惜血本用鸡汤配烫粉,分量足,味道鲜,不加价。
再说说铅山县有名的肉烧饼,现在的烧饼直径不小于20cm,而从前的烧饼只有小饭碗口那么大。烧饼做大了不少为了顾客,而是便于加价。但是铅山烧饼的精髓就是外焦里嫩。烧饼拿在手上硬邦邦,但咬一口,里面的肉带着汤汁,鲜香可口。现在的烧饼你拿得起来吗?味道尽失,却是全国最贵的烧饼——这不夸张,我走遍了中国大陆所有的省市,没有见过价格7、8元的烧饼。或许有人会说,铅山的“油条包麻糍”只有上海“油条抱麻糍”1/4的价格啊!但是,这值得炫耀吗?
明清和民国时期河口镇商业的繁荣,带来了铅山的糕点品种的丰富。南北东西,广式、苏式、徽式,应有尽有。在商业竞争中,一些富有特色的糕点占领了市场。例如芙蓉糕,其基本制作原料就是糍粑干后刨成薄片,晒干后油炸,然后和上饴糖、橘饼等捣合成型切片。现在,你走遍铅山,没有一家的芙蓉糕是有橘饼原料的。芙蓉糕失去橘饼,味道完全变了样,不是不知道配方,而是有意识的偷工减料。
我揭家乡的短,是希望家乡的食品经营者学学上海的“油条抱麻糍”,把铅山的好东西都打造成网红食品,这样才能无愧于铅山的先人。
今天是腊月廿三,是北方人的小年,明天是南方人的小年。这一天,旧习俗是要礼送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日子,可是我不合时宜的说了上面一通牢骚话,希望灶王爷担待,不要禀报老天爷。相信铅山人是聪明的,“油条抱麻糍”的创新不是难事。
第77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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