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收藏少贪念才能不受骗 能看到的漏都是雷
假拍,拍假,雾里看花,到底什么才是收藏的正途、坦途?“砸错”风波后,王刚和节目组希望先沉一下。
近日,他终于挤出时间,接受了本报记者独家专访。就全民投资收藏热的诸多话题发表他的看法。就像在节目里嫉恶如仇地砸掉那些赝品,王刚话里话外总是不忘提醒老百姓,少贪念、别受骗。
《大藏家》王刚:藏路漫漫 我本顽痴
王刚曾给自传命名《我本顽痴》,自认“顽”和“痴”是骨子里最本质的种子。“顽”使收藏者和电视人两个身份偶遇,“痴”让他举起瓜棱大锤,眼里不揉沙子。他不仅是中国最家喻户晓的收藏名人,还有意无意担当了普通百姓和神秘收藏圈之间的桥梁,后者其实很有价值。
回应“砸错”质疑
话语权之争其实是利益之争
记者:对于《天下收藏》“护宝”、“砸假”的环节自开播以来一直有争议声,不久前跟首博合办的那次真假藏品对比展是声浪最大的一次,当时说您砸的九成以上是真品,三成是珍品,这么严重的质疑您却没有出面为自己辩解,一点都不为所动吗?
王刚:中国收藏品市场95%是赝品,而且愈演愈烈,这是第一个基本事实;第二个,如果我们把真品砸了,砸错了不说,还要拿到首博去展览,这不符合逻辑;第三是我后来才悟到的。不管它道理对与不对,与事实符与不符,符不符合逻辑,我们是过来人,经历过“文革”,看看他说话的口风,行文的文风,如果带着强烈的“文革”色彩,看都不要看了,大审判啊。凡是这样的,希望大家心里有数。
记者:可是那些所谓专家的观点,很容易蛊惑老百姓。
王刚:这个倒很合理,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了狗才是新闻,这就是个反逻辑的事。我们节目都没有太过于辩白,事情反而慢慢平息,因为大家渐渐明白,看了半天,还是狗咬人,不稀奇。我们一直讲去伪存真的第一要务,首先要求真,如果人家不听,反而说你胡说八道,说你在欺骗,我的内心还应该是安静的坦然的,因为该说的说完了。最不济,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事情刚出来我也很不理解,我们节目的专家之一对我说,王先生,这事很简单,那些拿着伪专家开的证书的人着急变现变不了,那些给人开了假证书的所谓专家,兑现不了自己的承诺,也着急。于是上下一呼应,这事就起来了。所谓话语权之争其实是利益之争。我恍然大悟。
现在东西一晒出来
网络上围观狂欢越耸人听闻越有人听
记者:您一直说,想收藏,取之有道。现在市场环境这么乱,您找到正途、坦途了?
王刚:何为道?第一道德,不能靠坑骗和非法手段,国家不让动的东西不能动,否则后患无穷;第二,道理,你得明白规律,为什么说它是乾隆,就不是雍正也不是嘉庆,为什么是真乾隆不是假乾隆,其中都有道理规律,不仅眼明,耳也得聪,甚至新出来的造假手段都要了解;第三,道路,途径。
我就遇到过这种事。一个收藏专业杂志请我写文章,发几件收藏的东西。我有件瓷器,是在国内大拍上买来的,编辑说几个专家看了,不敢说它不对,但是不是能到那个年代有点含糊,能不能换另外一件?
记者:既然您也承认对于古董鉴定,没有一个权威专家能够一言九鼎,也确实没有科学仪器检验,都是相对的,为什么还说《天下收藏》的鉴定完全没问题?
王刚:不在收藏圈里这种质疑完全可以理解,人嘛,总有失误的时候,经验啊、利益啊,甚至当时的心情啊。如果这样的话,世界上没有一件真东西了,都是目鉴出来的结果。
拍卖公司凡是一上来收费的当然是骗你的
记者:您一直向观众宣扬去伪存真的收藏理念,但现实中有些拍卖公司仍公然拍假、假拍,怎么办?
王刚:这个两说着。的确有很多公司这么做,而且我还不能说个别,谁都能几个人攒吧攒吧,弄点初始资金就做一个,尤其现当代书画,很容易把场面撑起来,假的很多。但这种拍卖会我是不去的,很容易辨识。所以永远有大众、小众的分别。
有一个特别好笑的例子。去年3月,纽约苏富比拍卖有一个瓷瓶。标价800美元,标的是“疑似民国”。我看了图录心说,这哪是民国,分明是乾隆啊。于是跟纽约的朋友说了一个高出几十倍的价钱,请他竞拍。
有的拍卖公司,你拿一件东西去,上来就说“您这好东西,五万?我看能值500万!”“啊?是吗?”“你得先交图录费,保险,保管”等等等等。有500万勾着,你一想花个几万算什么?
书画尤其是当代艺术水分比较大
记者:收藏本是小圈子的事,是雅事。但当下的投资热潮下,社会资金、投资基金、企业都涌进来,圈子变大了,拍卖会上钱都不当钱了,作为真正的藏家是否感到被挤压了?还买得到心仪的东西吗?
王刚:没关系啊,他们进来跟我无关啊。比如去年春拍,那是中国改革开放以后有拍卖以来,最高的行情。去年春拍我一件东西也没拍到。但是没关系,收藏是一个慢慢来的事情。而且我也知道这个不太正常。
我觉得书画,尤其是当代艺术水分比较大,包括境外炒家都在参与炒作。前期大量低价购买,屯起来,伺机造舆论,然后开始“出货”——说实话,我一听见“出货”就特别别扭,竟然把艺术品当成“货”!它应是非常个体的,带有强烈情绪爱好的,怎么能等同生产线上出来的东西?!
太多企业家的家里甚至自己办的博物馆里
东西全是假的
记者:收藏改善了您的生活吗?
王刚:改善了精神生活啊。很酸的一句话,人得有个精神家园。总得有个后院。外面纷扰的世界,浮躁、凌乱,觉得这个不对,那个不好。回到家里,或者自己的小朋友圈子,大家互相交流一下。
记者:收藏的人挺难说别人的东西好。
王刚:可能有,我不是这样的。我周围朋友也不是,大家都跟孩子看到好的玩具一样,这时候的人非常纯净。不懂的人到那儿一定是先问:“这个多少钱?”“值这么多钱?!”我也理解,因为对文化历史艺术方面的价值外行难以一眼看透。那天我非常高兴,以至于忘记吃晚饭。回到宾馆,好多人等着晚宴,我说已经饱餐了——看了很多好东西,且得消化回味一阵。改变我的生活就是指这个。
大家看到的漏都是雷都是陷阱
记者:观众也确实能感受到收藏改变了王刚。自古有种说法“玩物丧志”,您现在电视剧不怎么拍,主持节目也很低产,是这样吗?
王刚:玩物丧志,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一种“最高境界”。什么叫志?世俗眼光里无非是走仕途的步步高升,做生意利润不断增长,做学问的副教授升正教授,这些都是不错的志向。但作为收藏家,艺术家,一定要稍微脱离点现实,一定要免俗一点。
记者:张伯驹们是收藏大家,您肯定不能做到如此极致,也不是那个时代了。对您来说玩物和志是什么关系?
王刚:对于世俗的志,我不能不食人间烟火。我一无权,二不是企业家商人,我想收藏,它是要动真金白银的,我又不是以藏养藏。所以收藏让我更有加倍努力工作的动力。
记者:既然抓心挠肝,为什么还一直在控制工作量呢?
我喜欢凭自己的眼光和智慧能把握的事
记者:虽然您起步晚,1998年才正式开始玩古董,但性格、年轻时的经历,甚至电视人的身份,当所有这些因素指向收藏时,一下子变得特别适合。
王刚:对,我庆幸在这个时候得到这份爱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像某些人猛然发现,哇,这个东西这么赚钱——只要这么想,准栽。我从小受父亲影响喜欢历史,喜欢老物件,12岁就开始集邮,非常有趣。60年代是人人吃不饱的年代,没给我留下什么痛苦记忆,因为精神生活很丰富。然后下乡,当兵,一路走过来,东西早已散失,但只要有这颗心,一旦有土壤,小苗又开始发芽了。
当下的投资收藏热带有明显投机成分
记者:2006年您策划问世了《天下收藏》,客观上顺应了全民收藏热,也带动更多人关注收藏。六年多节目做下来,收藏这件事,从在电视上看热闹,变成了继炒股、买房、买黄金之后老百姓的又一个热门话题,如今大有全民收藏的架势。以前是谁有个家传的宝贝,现在连白领工薪族都在谈论要不要买幅画投资……收藏,感觉离我们更近了,实际上是不是反而更远了呢?
王刚:这的确是个发人深思的好问题。当下堪称历史上第四次收藏热潮。第一次是北宋末年宋徽宗时期,第二次是乾隆年间,第三次是晚清民国。社会主义商品社会,人民有些闲钱了,艺术品尤其是古代艺术品也成了投资选择。
但我有一个基本看法。人们觉得它值钱了,才会珍惜它。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收到真东西、好东西,花的是自己的钱,客观上都是替我们民族保护传承优秀文化遗存。
记者杨文杰,原载《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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