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女子在美国（续）：舌尖上的思念
文丨赵 萍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弹着《梁祝》，中国春节来临了。音乐婉转缠绵，千丝万缕从窗口飞出，掉落在太平洋这颗巨大的泪珠里，并化作阵阵乡愁流向东方，流入我的故乡——岳阳。虽然人在美国硅谷，“过年”一片好山好水好寂寞，但对中国年家乡菜却是柔肠百结，心心念念。
吃，永远是春节头等大事。虽然儿子、弟弟来美国多年了，但全家人的胃依然是中国胃，除了“煲整鸡汤”，年夜饭推陈出新也成了我的心事一桩。也许世界上大多家庭主妇都具有无师自通的本事，我希望大年三十年夜饭品种多样、表现出色。
这些年来来往往美国多了，也颇具一些购买食材的心得：买牛奶鸡蛋牛羊肉去Costco，尤其是牛肉质优易熟。买海鲜蔬菜水果去韩国超市，色泽水灵，新鲜多样。买猪肉点心调味品去华人超市，物美价廉。
儿媳在Costco买来鲍鱼、龙虾尾。鲍鱼一盒12只，58美金；龙虾尾一盒6只，45美金。过年大餐从这两样开始。我来自洞庭湖鱼米之乡，桂花鱼、黄鲴鱼红烧清蒸随便来，做海鲜是来美国后边学边做的。比如将蟹刷洗干净，与大白萝卜切块一起煮汤，清爽中夹杂一点淡淡的甜味，鲜美酣畅。还有蟹、扇贝清蒸，儿子儿媳喜欢蘸着香醋姜丝调料吃。
我是一个热爱厨房的人，还是一个喜欢在厨房转悠异想天开的人。虽然美国厨房有大大的操作台，六眼灶可同时喷火，但我还是喜欢家乡南湖边那个如诗如画，鲜花盛开的厨房。家乡厨房耸立于高楼之上，南北贯通，我把盘子里什锦菜的色彩涂抹在厨房四处：清风穿过淡黄底色小蓝花的百叶窗，黑森林布谷鸟钟发出清脆的鸟鸣声，静物油画，大大小小各具特色的瓶罐，色彩形状各异的碟碗，蓝牙音箱里飘散着柔情似水的越剧“西湖山水还依旧……”我固执地认为，美是虚的，又是实的，厨房之美是有味道的，可闻可喝可吃，它能使盘中的菜，瓷罐里的汤变得有滋有味，有情有意，色香味俱全，饱满生动。那些年，在家乡一个人生活，大多简单了事，只有心血来潮，哪一天心情来了，不急不忙，精心做几个菜，呼朋唤友三五人，沾朋友同事的光，犒劳自己也招待大家，吃的人欢喜，做的人开心，有一种感动，叫我做给你吃，我幸福我乐意！
美国也有不少人喜好中国美食，绝大多数美国人都接受并喜爱中国食物。这些年跟着儿子在美国吃了广东的、四川的、湖南的、西安的等各种中国餐馆，走进餐厅随便一望也有不少美国人吃得津津有味。华人对中国菜永远是最爱，网上曾经做过一次活动，评选最让海外游子怀念的家乡美食，其中臭豆腐、大闸蟹、麻辣小龙虾等都榜上有名。
我从家门口不远的大华超市买来山地鸡，小排骨，黑猪肉泥，豆制品，各种鲜菌……每次买食材后，超市都会送代金券，200多美元的食材可送30元左右的代金券，然后在超市侧面的熟食店用24元代金券买一只金黄大烤鸭，剩下的代金券买卤鸭翅，4元多美金1磅。烤鸭皮脆肉嫩，味道非常好，是小艾玛的最爱。看着一箱箱的食材食物，家庭主妇的我不禁血脉偾张，摩拳擦掌，只待在异国他乡春节的炊烟里，散发着令人垂涎的气息。
今年大年三十的年饭餐桌上，第一道大菜便是鲍鱼鸡翅。让我这个家庭主妇给你露一手：先将洗净后的鲍鱼横竖划几刀，看上去像一朵花蕊，然后与鸡翅冷水下锅，放入花椒、料酒焯水，开锅以后煮3分钟，焯水以后冲洗干净。锅内放油和冰糖，炒成焦糖色，接着放入大料、香叶、葱姜炒出香味，再放入鸡翅翻炒。等鸡翅表皮金黄，放入耗油，红烧酱油，花雕酒，加水没过鸡翅，开锅以后用中小火焖15分钟。然后在铸铁炖锅里，鸡翅铺底，鲍鱼放在上层。倒上汤汁烧开后慢火炖制15分钟，最后开大火收汁，我喜欢汤汁浓稠一点。掀开锅盖那一刻，飘香四溢。鲍鱼、鸡翅香味互补，鲍鱼吸收了鸡肉的香味，鸡翅也吸收了鲍鱼的鲜美。再用晶莹剔透的骨瓷白盘把鸡翅摆一圈，鲍鱼居中，鲜亮明艳，摄魂夺魄。看上去又高级又和谐又养眼又低调奢华。
心情愉快、闲适的时候，做菜是一种极度的享受。我总是想入非非，想用洋食材做出地道纯正的家乡味道菜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是基本接近。不仅如此，盛菜的碗碟配搭也有我自己的小文化：富贵油腻的“荤菜”用简单纯白色的碗、盘子装；朴实无华的青菜萝卜则盛在彩色镶金边的盘子里，养眼醒目，美的包装可以提高普通小菜的档次，刺激感观。前者低调奢华，后者平凡闪亮。相互映衬，互为补充。人生在世，一半在吃，柴米油盐，吃喝拉撒，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活着吃着，没有一件不用心用情，活得太认真，是有点累，但本性如此，没有办法。
Costco的龙虾尾很大，以前一般做龙虾尾都是清蒸，但我看到电视里的蒜蓉烤生蚝非常简单，觉得不错，看着就香，既然如此，那过年的餐桌上也来一盘黄油蒜蓉烤龙虾吧！首先我用剪刀把龙虾尾从背部中间线剪开，把龙虾壳掰开，再把龙虾肉拨出来，把龙虾肉铺在壳上，但不能扯断肉与尾部壳的黏连。然后把黄油放入锅里融化，接着倒入蒜茸翻炒，再把炒好的黄油蒜蓉一勺勺盖在每只龙虾肉上，放入烤箱高温烤10分钟。黄油蒜茸龙虾尾最大的特点是简单易学，美味可口。
过年的餐桌上一定要有一碗家乡的蒸鱼，那是儿子最爱。大华超市基本上都是海鱼，很少有淡水鱼，偶尔能碰上大青鱼剁成大块状出售，4.99美金一磅，只要碰上，我都会买上5磅回来。春节蒸鱼约2磅，把鱼块放在一方形玻璃碗里，将生姜蒜籽红尖椒切碎放在鱼块上，再淋上橄榄油和蒸鱼汁，放在电高压锅蒸十分钟，一碗地道的家乡蒸鱼出笼了，外加香菜葱末，只看一眼闻到香味，管你是思乡病呢还是相思病，一律包治痊愈。
从小到大，可能是我对儿子太宝贝了，把他惯得手残，只会吃不会做，到美国来了十几年也没有进步，只要我不在身边，上餐馆吃外卖已成常态。硬件高级工程师的弟弟却不同，心灵手巧，做日本寿司技术了得。弟弟刚来美国时，还和朋友开过日本料理店，4年后在料理店最风光时卖掉了。弟弟做的寿司用的是Q弹大米，我最喜欢他做的鳗鱼牛油果卷。弟弟告诉我，吃寿司不要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寿司一口填进嘴里，然后慢慢咀嚼，这样才可让美味在舌尖上长留。弟弟做的生鱼片也是我的最爱，切片均匀，艺术搭配，如花如画，摆在餐桌，蓬荜生辉。
过年越是山珍海味，鸡鱼鸭肉，富贵满堂，越是需要白菜萝卜刮油，清爽肠胃。我喜欢在沸汤中扔进蘑菇、木耳和各种小青菜。略略翻滚捞出，便是一道美味天然自带咸香的蔬菜拼盘。虽是素净淡雅，清贫朴实，但在满桌华丽富贵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年三十餐桌上大家的最爱。平时做素菜我只放蒜茸，免了油盐，长此下去，可消灭大肚腩、保持肠道清爽干净，美颜悦色。
一个人从早上6点多在厨房转悠，六个灶眼发挥威力，一天下来，一桌年夜饭隆重推出：鲍鱼烹饪近1个小时，海鲜龙虾尾连剪带烤半小时，慢烤肘子4小时，煲整鸡汤5小时，尖椒蒸鱼、蒜泥白肉等共十个菜。多是家乡熟悉温暖的口味，也有洋为中用新颖别致的味道，这些用心烹制的美食里，注入了我无限深情的思念。一大桌人围着餐桌，边吃边担心长肉，只有我属于无任何顾忌，怎么吃也不胖，几十年如一日，一年四季体重在100至105斤之间徘徊。一天忙下来，只是感觉有点累，做了一大桌美味佳肴，自己竟完全没有了胃口，光看着就饱了。当我看着亲人们一个个吃得兴高采烈，红光满面，再看看满桌色泽艳丽，气势磅礴的鸡鱼鸭肉时，连我都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哪家歺馆的大厨。
想想我从美国疫情水深火热之中平安活过来，还为亲人们做了年夜饭，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如果今夜能梦回故乡，梦见家乡南湖广场灯饰、市财政局大门口“欢庆春节”的大灯笼，还有数不清的家乡美食，于我就是一个完美的春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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