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馨】阿婆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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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的泪花
欣馨
夜墨黑墨黑的,象用墨汁浸染过一样,半块污浊的月亮也隐到云层后面去了。可怜的黄阿婆她蜷缩在黑土地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呜呜放悲声,痛哭欲绝、肝肠寸断,头撞树,手捶地,喉头哽咽着、抽泣着,最后泣不成声:“家,你在哪啊?我想你呀!妈爸你们在哪?女儿要跟你去了……”
此处没拆迁没盖楼之前,是一大片庄稼地,夏天稻花飘香,麦浪滚滚。黄阿婆的农家院就在这一大片沃野的村东边。这里是红旗台,农民在这里依靠着东北的黑土地,祖祖辈辈繁衍生息。阿婆自打房动迁后,头发一下子全白了,愁得皱纹也交织在脸上。
阿婆是爱新觉罗皇族后裔。在大清朝殒落后,有一小股没落的皇亲贵戚就流落到这红旗台一带。阿婆的母亲是皇室的格格,嫁给了当地老实巴交的农民,而阿婆也随行就势嫁给了农民。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男耕女织生活。靠这片土地打下的粮食生存了下来。毕竟是旧日皇族后裔有点聪明才智,他们盖了几个大蓬,用塑料薄膜圈上外围,他们在里面种冬虫夏草,然后在虫草成熟收割后晒干,装在精美的包装盒里,供货到药房。因此收入不菲很是乐观。
她的儿子在高考那一天遇到了车祸,撞伤了头部,没有来得及上考场就住进了医院。待儿子出院后,大学也没机会考了,破灭了上大学梦寐以求的梦想。而她妹妹的子女全都考上了大学。她不气馁,却成了农民企业家,攒钱省吃俭用把儿子送到澳大利亚打工,儿子通过网络还找到了可心的对象,是城里的姑娘,老岳父给他交首付款买了房,他在市里还找到了开数控机床这一炙手可热的收入颇丰的好工作。
阿婆给儿媳六万元定婚款,儿媳也没舍得用,而是又添了两万给他买了一台車。因此,她儿子每天上班都开車去。成了市里光荣的上班族。她儿子刚处对象时,就住在岳父家,岳父动辄还对他吆五喝六训斥一番,因为农民吗,到市里落户没有真本事,老丈人也瞧不起,随着她儿子兢兢业业地工作,成了单位可圈可点的人物,得到了领导的首肯和重用。以优秀的出类拔萃的工作业绩,秒杀了一大片同行而夯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领回了数额可观的高工资收入,老丈人也对阿婆的儿子刮目相看。
阿婆盼儿成才、望子成龙的泪花没有白流。但她家的农家院及茅草屋,却被踩在这一大片烂尾房中。开发商的工程队撤走两年了,据说干到半道钱没了,也有的说老板卷款跑了……阿婆的农家院被施工队伍推倒了,仅给了两年的租房款,让他们找地方租房子住,说房子很快就会盖好的,还发给每个农户一个凭证:回迁后给三套房子。哪曾想八年了,房子也没有盖好,只看到了这一大片未收尾的烂尾房。
黄阿婆:“我们组织在一起,上访吧!”这些被推倒农房的农哥农姐们,簇拥着他们爱戴的阿婆,一块带上干粮与水上路了,去了区里,被好言好语劝回来了,回答是:我们正在处理中。找到市里,市里干部也说,不着急,我们要调查此事。于是他们结伴去北京,踏上了北去的列車……可刚到那,就被维持秩序的劫回来了。动迁办的李总说:这么多上访的,建筑方怎么盖的房子,为什么现在八年了还没盖好房子?工程款弄哪去啦?现在上面也在查他们呢,准备再派新工程队接着盖,动迁办把阿伯阿婆们好言好语又劝回去了。
于是新来了一伙人接着盖,往日寥落冷清的工地又热闹起来了,水泥机轰隆隆转起来了……又运来了新砖,盖呀,盖呀,从春盖到冬,直到冬季冰天雪地不能施工为止,工程队给工人放了假,第二年接着盖。最后,房子80%盖完了,但没上屋盖没法住人。阿婆与他们那些被拆了房子的农民动迁户说,没盖完就没盖完,半成品也行,我们就搭个铺先住下,怎么也比住露天地强,怎么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工地小头目过来了说:大伯大妈,你们先回去吧,房子没封顶呢,有危险还是不能住人,你们先投亲靠友住一下,回去听消息,房子盖好,再找你们过来。阿婆说:我们市里哪有亲戚?我们全是坐地户农民,我的儿子住在单位里,我和老头子搭了个铁皮房子,冬天住着还冷。我找个人家当保姆。
大家都邦着阿婆说话:现在阿婆病了,住在医院里。上访回来就病了,现在精神也不好了,总到老房子这看看,一见到自己的茅草房没有了,就哭得像泪人似的。再有一点出路人也不能难成这样啊!冬天马上到了,我们又没有得到动迁款,开发商给的租房款早就用没了,让我们用啥钱租房啊?过去的茅草房虽然旧,不拆迁也能遮风挡雨啊!这时我痴痴地想着:如果杜甫的诗变成美好的现实多好: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阿婆,起来吧,天马上要下雨了,再不,先到我家小住,白天再找有关部门解决。”
于是我扶起了卧在泥土中的阿婆,黑暗中只见她失去了旧日的光彩,像个行将暮年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跌跌撞撞地、没有目标地走去,丧家的流落街头的穷人啊,我不禁悲从中来,双眼也涌出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