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伦:温热的怀念
温热的怀念
李贵伦
下午,朋友圈赫然跳跃着一行字:爸爸,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魔!我的心咯噔,好痛!
这是一名初中女同学发的,她和我同姓,按照老家不成规矩的辈分,该叫我叔叔。我和她爸爸自然就是兄弟。江湖上的称呼,有时候胜过亲兄弟。
她爸爸病逝了?我的哥病逝了?我不愿意相信这样的晴天霹雳。
其实,之前我们兄弟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二十年前,我分配在他家附近的学校上课。因为那时管理不严,有很多时间打擦边球,没事,就往他家跑。他家是那里唯一开商店的人家,在当地,算是有钱人家。
去他家的目的,当然是蹭吃喝。单身汉的生活历来最无规律,有时候我只好放下自以为是的脸面,混迹他家。我的哥和嫂做的菜在我今天看来依然是美味佳肴,特别是他们做的辣子鸡。鸡是土鸡,自己家养的,做出来算是色香味俱全了。那时,我的同学已经结婚,她老公恰好在学校附近跑货车。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酒逢知己饮”的搭档。每当他来到他岳父家时,必定捎信给我(那时,我们都没有电话),让我过去陪他一醉方休。我必定趁此机会,狠狠地嗨吃,让肠胃得到油水的润滑,回到学校再上吐下泻,第二天就好过了。有点晕车的人免费坐车,虽然不大好受,总还有划算的一面。
我的哥是个大方的人,每次去到他家喝酒,必定拿上乘美酒。他也海量,看我和他快婿喝酒时,绝不会耐住寂寞,只是他不会像我们那样狂饮暴食。他一边陪我们喝,一边说着很多为人处世之道。可惜,我对此中奥妙,领悟不深,以致到现在仍没有学会世故。
有一次,大约是冬天的一个周末,我没在学校。有人送我的哥一腿狗肉,他舍不得吃。等到星期一时,他亲自到学校来叫我,晚上去他家吃狗肉下酒。那天我们俩兄弟喝了二斤老窖,说了很多胡话,直到半夜。让我最难以忘怀的是他说:“兄弟,虽然这是一腿老母狗肉,你不来我永远舍不得吃。”他差不多满眼泪光,声音饱含真情。我顿时眼泪啪塔啪塔掉下来,用双手拉住他的手,不知道如何感谢。我只是在想:以后遇见老母狗肉我必须分你一份,我的哥!看来这个愿望已无法实现,听说那边阎王不允许吃狗肉,狗肉辟邪。
第二天,听说我的哥病了。我过去看他,他说怪老母狗肉没有炖熟,我开玩笑说:“心急吃不得老母狗肉啊!我的哥。”他笑了,鼻子在脸上转了一圈。看到这个情景,我不由得笑起来。后来,才发现他的鼻子在关键时刻都会打转。我不敢问原因,只敢偷着乐。一直到现在,我眼前仿佛还活着那个转鼻子的我的哥。
粗略估算,那些年在我的哥家蹭吃喝的时间最少每个月有好几次。今天我会烧一点菜,有好几样还是在他家偷学的。我的哥算是我的半个烧菜师傅了。
除了喝酒,我的哥最大爱好就是打麻将。那时,我不会打麻将,喝完酒他总会叫我打麻将,借着酒性,就学起来。我们打得很小,或五角,或一块。每次结束,盘点下来都是我略占下风。看到我脸上的青色不断涌现,我的哥就安慰我说:“兄弟,你要相信,学手艺是要交师傅钱的。”我便更加努力了。不知道是我悟性不高,还是对打麻将不感兴趣,直到今天,也没什么大的进步。只是万不得已时,陪玩而已,大都是孔夫子搬家。
说到今天结交的很多朋友,真不得不感谢我的哥。很多朋友都是我的哥那边的亲戚,他们到他家玩时,几乎都有我的身影,久而久之,大家就结下了不解之缘。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出门靠朋友,我的很多棘手事情,正是他们替我摆平的。在感激他们的同时,必须感谢我的哥为我搭建的这座桥梁!
后来,我就从那里调走了。教育逐渐除了教学外,大部分时间只有耗在无聊的建档立卡上,所以我们就再没有联系过,哪怕是打一个电话。喝酒更是难能可贵了。但我心中一直怀着一种感激和尊敬之情,对我的哥,对他们家。虽然中间有过一些细微的不爽。
说起来我很自责。如果当初我不在学校里开那个商店,那我们之间就不会不爽。幸好,这种不爽没有密布多久就烟消云散了。原因是我的哥嫂可能想通了一点:露天坝里的饭,谁不可以吃?现在想想,人生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转眼,就阴阳两隔。
得知我的哥生病是去年,也是看到我同学发的朋友圈。当时,我还在外地支教,她发的水滴筹,让我感到她父亲得的不是一般的病。作为习惯,我表达了自己的微薄意愿。做梦也没想到会是绝症!当初还答应我同学去医院看看她爸爸,却不知道这样的敷衍竟成了永久的食言。真的没想到人生竟这样匆匆,我的哥!
就在昨天,我打电话给小伟哥(他是我的哥的亲戚)。他说我的哥不行了,我心想过年时一定去看看,没想到这样的想法已是天大的奢侈。等到今天看到我同学发的朋友圈,我开始仍不相信,过了一个小时后,再次翻看,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只好简短写了两个字:节哀。我的心,闷痛啊!我的哥。
只有像我的同学祝福的那样:愿天堂没有病魔!再加一句:愿天堂麻友陪伴,我的哥!输赢不必计较。
李贵伦,男,贵州息烽山区一教书匠。极富善良之心,在他眼中,世界就是一块透明玻璃。平时为文,也是明心见心。好公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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