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鹏论:读《克拉底鲁篇》 名称到底是约定的还是自然的?(一)
很多时候所谓的不懂,并不在于文字不认识,而是里面的人物、名词很陌生,所以,任何专业任何人都可以学,只要肯从头开始消灭每一个不懂的语词,可惜,在面对陌生时,人们往往选择转身离开,而不是借着词典之类的帮助蹒跚前行。
——坤鹏论
不得不承认,阅读柏拉图的对话录并不那么容易。
首先,是2500多年的时间隔阂。
这种隔阂更多体现为时代性,也就是说,那时候人类社会的潮流,特别是思想潮流、价值观等,与现在有着很多不同,很多时候古代的东西会让我们感到枯燥,其实只因为不是我们所关心的。
同时,时代性还表现约定俗成、流行等的不同,以及一些背景性的东西,比如:人物、事件等。这些在当时可能只要说个词,大家都能心领神会,自动补全背后的所有信息,但是,放到现在,不去刻意探究便是一抹黑。
其次,是空间。
柏拉图与我们的距离不仅是时间,还有空间,西方与东方可能在大道上同归,但是,去往的路径却有着很大区别。
当然,这里面也还有另外的原因,国内柏拉图对话录的重要翻译者之一——王晓朝,有段话非常精辟,他说:
“苏格拉底的形象正是通过大量使人疲倦的阅读才显现出来,苏格拉底经常竭尽心智,就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提出许多错综复杂的论证,但他又像是在与人的心力开玩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老是从进来的那个门里出去’,'经过大量研究,发我现自己比没研究之前更加困惑。’”
起初坤鹏论也挺不适应,但有着写作分享的压力,不得不硬着头皮读下去。
恰恰正是这样的逼迫将自己硬生生地推进了柏拉图、苏格拉底的世界,体会到了对话录中那一来一往的逻辑问答中的辩证魅力。
所以,有价值的事情开头都不容易,想要从入门到入迷,就不允许给自己的不学找任何借口,比如:读不懂;今天工作一天很累;已经学了不少,该放松一下……
这个世界,人们总在给不坚持的自己找借口,所以成功者才寥寥无几。
要想成功,就一个字:干!
一、真理能用语言说出来吗?
随着西方哲学进入到有更多文字史料可查的阶段,坤鹏论也就更加感受到,语言的理解能力、译者的翻译水平对于学习者有多么重要。
就像柏拉图的对话录,只要细细研读,就能发现不同翻译版本的区别,甚至有些个别表面上的细小差别,比如:一个词的译法,会影响到整体的理解,例如:美德,有人还将其翻译为品德,也有人翻译为德性,到底哪个对呢?
目前译为美德几乎已经约定俗成,但它是否符合苏格拉底的本义,却是有待商榷的。
而且,语言是有机的,是活的,它伴随着人类也在不断长大,从贫乏到丰富,特别是像基于字母表的语言,每年都会新增大量词汇。
因此,2500多年前的语言和现在的语言有着很多不同,最起码的是词汇量的巨大差距,以及很多概念随着人类的见识的增长而不断被明确、扩展、修正……光这一点,坤鹏论就非常认可怀疑论者的信念——继续研究。
其实,人生也该如此,人生的意义不在终点而在途中,死亡对于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因此,继续研究就是不断赋予人生新的意义。
所以,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的时代,很多情况下,一个词会被赋予很多含义,甚至有些概念还在懵懂的形成中,这就给后人的理解带来了不少麻烦,比较典型的就是知识这个词,坤鹏论在前面也曾专门讨论过。
另外,哲学以追求真理为己任,但是,当各种哲学观念纷纷登场争吵不休之际,哲学家蓦然回首才惊觉,正如海德格尔所说,“存在在思中形成语言,语言是存在的家园,人栖居在语言所筑之家中。”真理最终是要用语言说出来的,那么语言就不仅是思想的边界,同样也是真理的边界。
于是,从20世纪开始,语言分析一时间成为了解决哲学问题的主要方法,西方哲学经历了“语言学转向”,对于语言的诸多探讨日趋主流化。
随着语言哲学的历史演进,形而上学问题不再成为被拒斥的东西,而呈现出通过语言分析去领会形而上学的秘密。
大家可以看坤鹏论以前写的《为什么哲学与修辞学如此对立不容?(中)》来了解这个转向,本质上,这哪里是语言学转向,其实就是哲学的修辞学转向。
而我们今天开始学习分享的《克拉底鲁篇》专门讨论了语言的起源,是古希腊时期较早的关于语言问题的讨论,其中的内容也引起了许多语言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希腊人的语言观,特别有助于了解当时人的思想观念和对事物的看法。
我们还需要注意的是,那时候苏格拉底、柏拉图对语言问题的讨论,其实是借助于语言现象的分析,表述他们对于客观世界的一般看法和解释,是“古希腊哲学家的语言观和他们的本体论、世界观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像《克拉底鲁篇》所涉及的语言问题,本质上是古希腊先哲对于哲学问题思考的副产品,其中对名称和事物关系的讨论,实质代表了一种本体论的方法,目的在于回答“是什么”,即What的问题,所以,这篇对话录最早地体现出了语言分析与形而上学的关联——柏拉图的语言观——以求把握名称问题中所隐藏的传统形而上学的思想根源。
很可惜的是,由于语言一直以来是修辞学的主要研究范畴,而哲学与修辞学长期处于水火难容的紧张关系,所以也造成《克拉底鲁篇》历史上并不被哲学家重视,认为其哲学价值不高,常常视之为语言游戏,甚至“玩笑”或者“跑题” 了,有学者还认为它是一篇讽刺性的对话。
另外,这篇对话的主要部分是猜测希腊语词的派生,因此只有懂希腊文的人才能理解。
坤鹏论认为,更加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这篇对话录中柏拉图及苏格拉底的最后结论与老子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很相似。
他们认为,要发现真理,语言的精确和变化都没有什么帮助,善与美是存在的、永恒的,而我们用来表达它们的语言决不会适宜。
二、他们都是谁?
《克拉底鲁篇》与《美诺篇》一样,是柏拉图中期标志性的对话录。
对话中出现了三个人物,一是苏格拉底,二是赫谟根尼,三是克拉底鲁。
1.赫谟根尼何许人?
赫谟根尼,是巴门尼德的追随者,是当时精通巴门尼德思想的哲学家。
柏拉图和色诺芬将其描绘为苏格拉底的密友。
他的父亲是希波尼库(或译为希波尼库斯),是雅典的军事指挥官,非常富有,被称为雅典首富。
赫谟根尼的兄弟叫卡利亚斯,是著名的雅典贵族和政治人物,他因奢侈和挥霍无礼臭名昭著。
尽管赫谟根尼同属卡利亚斯的大家族,但色诺芬却提到他是一个几乎没有财产的人,表明他可能是希波尼库的私生子。
而柏拉图则暗示称,他的兄弟卡利亚斯不公正地剥夺了他的财产。
第欧根尼·拉尔修在《名哲言行录》的柏拉图部分说,在苏格拉底死后,柏拉图曾投身赫谟根尼,专门学习巴门尼德哲学,因此他算是柏拉图的老师之一,但这只是一家之言。
2.克拉底鲁何许人?
克拉底鲁,坤鹏论在《赫拉克利特深刻地影响了他们……》介绍过他。
赫拉克利特的学生,被后世认为是比赫拉克利特更怪、更极端的哲学家。
公元前5世纪是克拉底鲁的鼎盛期,他是苏格拉底的同时代人,生平不详,还有传说他是柏拉图的第一位老师。
克拉底鲁曾在老师““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基础上“变本加厉”地扬言:“人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任何试图和他交谈的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他的手指摇动。
因为他认为,当你说话时,你的语词已经和正在变化的事物不匹配了。
因此,你说的每句话都是错的。
为了避免自己也犯同样的错,他就不说话,只摇手指头。
克拉底鲁由此指出了语词的局限性,对语言的达意功能深怀疑虑,认为语词一经说出,事物已面目全非,从而否认了认识事物的可能性,否认了事物的相对静止,最终不得不放弃言语而用手势与人交谈。
他拒绝给事物以名称,主张对客观事物“什么都不能说”,是典型的、极端的不可知论者。
好了,有了以上这些人物的基本背景资料,我们在阅读《克拉底鲁篇》便会少些障碍,很多时候所谓的不懂,并不在于文字不认识,而是里面的人物、名词很陌生,所以,任何专业任何人都可以学,只要肯从头开始消灭每一个不懂的语词,可惜,在面对陌生时,人们往往选择转身离开,而不是借着词典之类的帮助蹒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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