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里我会想些什么(完整版)
大学以后,食堂便不再像中学时期那样具有统治力,在王美美(美团)和张娥娥(饿了么)这两位大众情人的诱惑下,大部分人向懒惰低头。而我,依旧是食堂的追随者。
食堂,这个计划集体经济的遗留物,加以人群、排队、餐盘、大堂、方桌的标签,成了满足生存基本需求的地方。
走进食堂,找位置,寻找窗口,排队、排队、排队、排队,打饭,坐下,吃饭,倒饭,走出食堂,这大概就是我对食堂的大致印象。
离开大学食堂,你很少能再找到一个便宜、种类多,又卫生安全的地方了,其实黑街、鸿基也可以,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第三点。
在食堂里,你可以选择最平庸的自选菜,十块左右,两荤一素,饭随便添,能吃的很饱。但如果你有更高的追求,你可以吃到——(混剪画面),等等,没这么夸张,不过要是你认识足够多的吃货,看了足够多的的公众号软文,你就可以在食堂里寻找到一些特别的食物。它们祖上来自大洋彼岸,起码也得跨过东海,然后被食堂大厨融进中餐的精气神。好吃,好看,价格自然也贵上一些。
贫穷,是绝大部分人在一生当中必定会遭遇的困境。在经历了六一八、双十一等各种促销打折活动以后,上层建筑丰裕的我们,却连饭都要吃不起了。连在实惠著称的食堂里,面对平时的饭菜我们都要卑躬屈膝。一面是清冷的饭菜,一个是对热量无比渴望的身体,令人痛苦,而人痛苦的时候便是人思考的时候,而思考的时候往往是人孤独的时候。食堂里真正的孤独不是难以察觉的,这样的人不是孤独的(情侣),这样的人也不是孤独(用手机看视
频得人),这样的人才是食堂里真正的孤独者,在吃饭的时候思考人生,思考为什么贫穷。富有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痛苦,这是真的吗?富足实在太美好了。他也是食堂里的孤独者。也许他富有到可以一个人在最后最贵的地方买两份主食,再配以昂贵的饮料,但他的内心的空白确实依旧无法填满的。
即使芝士拉丝Q弹诱人,香浓的焗饭也无法填补空虚;即使蛋包饭的切割如节奏大师般艺术,滑软的鸡排也淡然无味;即使抹茶红豆冰沙沁人心脾的滋味令人难忘,但依旧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虚。我一点也不羡慕他。
我的脑洞很大,比我60厘米头围的头还要大得多,这导致我很喜欢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占据了我一天大部分时间,也包括在食堂里的时间。在食堂里我会想些什么?益新一楼我去的最多,原因和流川枫选择湘北雷同,因为那儿离我的宿舍最近。益新一楼不适合待的太久,那里空气闷湿,饭、菜、人在里面蒸腾出了一股刚打开电饭锅的味道。(这种味道我在高中军训营地的食堂也闻到过,那时候我们身上粘着涤纶面料的迷彩服,坐在巨大的电饭煲里,我对面坐着当时还不熟的班长,他不断地小声说着“如果有一大碗冰镇的绿豆汤该多好”,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布满黑头的鼻子上,不知道应不应该吞下喉咙里的一口口水。所以在益新一楼,所以我很少吃完饭以后还在那儿过久停留,胡思乱想和吃饭往往是同步进行的。有时我会看向空调,感觉它也在看着我,它制冷的天赋异禀,却只是时不时叹一口不怎么凉的气;风扇倒是努力工作的,但是努力也填不上天赋的差距,它切断着我头顶的LED灯光,让我面前吃剩的菜汤忽闪忽闪,让我想起拍视频时快门速度太快的频闪。我会用筷子戳面前的紫菜蛋花汤,想像小时候喝鸡汤那样把油花连到一起,但是食堂的免费汤油水太稀,一戳就碎。)在看着剩菜被倒进泔水桶的时候,我会想,那些回头看一眼泔水桶的人,很大概率会在上完厕所以后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大便,我有时也会这样做。
水秀二楼我也常去,因为那儿离教室近。那里的空气好一些,天凉一点的时候我经常坐在那发呆,看橙色的托盘叠放在一起,看它们被一块块抽走,被排队的同学人手一块地拿在手里,橙色让我想到消防员,想象排着队的同学们是排着队奔赴火场的消防战士,或者是星球大战里持枪的白兵。有时发呆的时间太长了些,我点的面就被阿姨卖给了别人。
每个人的托盘在窗口面前划过的时间很短,十几秒里要决定好拿几个菜,拿什么菜,来不及有复杂的心理活动,一碟菜看起来量多、新鲜,或者是我脑袋放空不小心拿起了它又不好意思放回去,都可能成为我吃掉它的理由。
这让我想起我在图书馆里,书也是这样依次摆在书架上,我也常常仅仅因为封面好看或者翻了两页觉得有意思就把它借回去读完,不管它是不是出自有名的作者,是不是在老师开的必读书单里面。这导致我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书,中文系应该读的却没读几本。我有时还会想;读书和吃菜有一样的地方吗?我读的书不够多,吃的菜也不够多,没办法成体系地把书和菜一一对应,只知道它们都是带给人快乐的事儿,而读书的快乐比吃菜持续的时间长,好处也更多。做这两件事的人往往也有自己的偏好,我喜欢中国作家的书胜过翻译本,喜欢中国味道多过西洋菜。
那么,如果我自己变成食堂里的一盘菜,会是什么?
芝士焗饭,日式蛋包饭,辛拉面,菠萝饭,都是有好皮囊的混血儿,能吸引女孩合影的那种,但热量太高,一吃就胖,喜欢也不能常吃,容易腻,和我慢热闷骚的性格不符,国籍也对不上。
一楼的大众菜肴呢?如果益新尔美山明水秀一楼的大师傅足够别出心裁,在日复一日中能偶尔造出些奇葩菜色,比如中秋节之后用老干妈炒月饼,或者把各色水果炒在一起,那么我会很愿意变成窗口里被阿姨颠簸的大众菜。但我们学校的师傅胆识还差了一些,大众菜肴便显得太平庸了,周而复始,缺乏惊喜,我想我也不是这样。
我显然也不是水秀二楼的毛毛肉那样的成功人士,每天门庭若市,大名被争相传颂,很受欢迎,也自然受到过很多质疑。“也不过如此嘛,太干了吧。”我曾经听到很多人这样评价它。我不足以收获这样多的赞誉,也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