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54：公子重耳对秦客

晋献公之丧(sàng)，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chóng)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虽吾子俨(yǎn)然在忧服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

1、晋献公：姬姓，名诡诸，武公之子，前676年~前651年在位，史称其"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 2、秦穆公：一作秦缪公，名任好，秦国第9位国君，春秋五霸之一，前659年~前621年在位； 3、重耳：晋献公之子，因受骊姬迫害，当时正逃居狄国避难，秦穆公派人往吊重耳，鼓动他把握时机，谋取君位； 4、丧：失位； 5、孺子：天子、诸侯、世卿的继承人，指重耳。

[译文]晋国献公的丧期，秦穆公派人慰问公子重耳，并且传达自己的话说：“寡人听说：失去君位常在此时，夺取君位常在此时。虽然您正庄重地服丧，失位逃亡也不可太久，时机也不可失去，希望您早做打算！”

以告舅犯 。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之？孺子其辞焉！”

1、舅犯：即狐偃，字子犯，是重耳的舅舅，此时随重耳出亡在狄国； 2、丧人：失位之人。

[译文]重耳将这些话告诉舅犯。舅犯说：“您应该辞谢他的好意。失位丧国、逃亡在外之人没有值得宝贵的东西，仁爱思亲才是宝。父亲死去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啊？还要用这事来图谋得国，那么天下谁能说清我们无罪过啊？您还是推辞吧。”

公子重耳对客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yù)于哭泣之哀，以为君忧。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 稽(qǐ)颡(sǎng)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

1、君：指秦穆公； 稽颡：下拜并以额触地，古时服丧者答谢吊唁者的礼节。

[译文]公子重耳对秦国的客人说：“贵国君主吊唁流亡之臣重耳，我流亡在外，父亲死去居丧时也不能回去哭泣表达哀痛，贵国君主以此为忧。父亲死去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啊？我哪里还有其他的图谋来辜负您对我的情义啊？”重耳行稽颡之礼但不拜谢，哭着起身，起身后但不跟秦国来的客人私下交谈。

子显以致命于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利也。”

1、子显：即公子絷，穆公派来吊重耳的使者； 2、致命：回去报告； 3、后：王； 4、成拜；古时丧礼，主丧人对吊唁者先稽颡后拜谢谓之成拜，重耳还未成为晋君的继承人，所以不行成拜礼。

[译文]子显复命将事情告诉穆公。穆公说：“仁人啊，公子重耳！叩拜但不拜谢，是他没有以晋献公的继承人而自居，所以不行成拜之礼。哭着起身，表示敬爱父亲。起身但不私谈，表示不以得君位为利而远远避开。”

《公子重耳对秦客》全文：

晋献公之丧(sàng)，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chóng)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虽吾子俨(yǎn)然在忧服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

以告舅犯 。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之？孺子其辞焉！”

公子重耳对客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yù)于哭泣之哀，以为君忧。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 稽(qǐ)颡(sǎng)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

子显以致命于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利也。”

清 吴楚材 吴调侯《古文观止》评：

秦穆之言，虽若有纳重耳之意，然亦安知不以此言诚之？晋君臣险阻备历，智深勇沉，故所对纯是一团大道理，使秦伯不觉心折。英雄欺人，大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