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老屋”想起帮友
文/明白
小满前几天,有幸随同一群省市散曲学会的导师们走进我县天蓬山寨景区采风,第一次全程畅游了一番山寨里打造成胜景的毛家峡。提及毛家峡我并不陌生,因为年已不惑的我就出生在毛家峡西岸的银台山。自从毛家峡开发成景区,多年来我未曾和她谋面。此行心情激动万分,从天蓬山寨北门出发一路南行,穿过吊桥,攀登石阶,踩完“大脚印”,又见“藏龙潭”……抵达谷底来到了毛家峡,一路临水迂回,景观络绎不绝,美不胜收,同游者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心中倍感自豪。游兴甚浓的我来到谷底一片略微宽阔的河滩处时,见一景点名曰:“富家老屋”。我好奇地四处探望,河滩上并没有老屋的影子,只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了,可谓“物非人非”了。富家?何来富家?这应该是三十多年前傅帮友老人家的住址啊!我脑海中浮现出帮友父子的身影……记得在我小时候,常听村里大人们调侃玩笑时总会冒出一句很地道的歇后语:“邦友念耶稣——造化”。每当这话语刚落总会伴着一阵大人们无可名状的哈哈大笑,当时懵懂的心里就泛嘀咕:这邦友是何方神仙啊?众人皆知。这邦友不是何方神圣,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居住在毛家峡碾子坪河滩上的一位年过六旬的老汉,传闻旧社会里,年轻时的邦友为了躲避土匪战乱而隐居此地,其家里竟还有一位小他七八岁的眼瞎的儿子,名叫傅胜利,其实这儿子并非邦友老汉亲生,而是他早年在毛家峡外收留的一位孤儿,这对特殊的父子就这样在毛家峡中相依为命生活了一辈子。毛家峡里地貌奇特,峡谷地貌有形象的“三道瓮”之说,若用美女诱人的身体来形容毛家峡中的“三道瓮”的话,其一道瓮如美人之脖颈,二道瓮像美人之隆胸,这三道瓮似美人之臀围了。两岸亲密的连山到了这里彷佛被抽了筋骨,高而瘫软起来,其间形成一个小盆地的模样来,这傅家父子就住在盆地中心河滩上的一间破旧的石板房里,山高峡深,交通不便,几乎与外世隔绝,所以这对特殊父子在毛家峡里过着清苦的日子。大约在三十多年前的一天,我和村中三个小伙伴进入毛家峡里挖药材,不知不觉竟摸到了傅邦友的家门前,河滩边一间孤零零的低矮石板房,房子周围有几分被开垦过的荒地,长着数棵干瘦的玉米苗,石板房有我们村子里一般人家的厕所大小的面积,整个屋顶弥漫着浓烟,可能是到了午饭的时间。石板房的墙壁几经风雨吹打土坯脱落好多,门板皴黑破旧,从板缝中能直观屋内,窗户很小,用许多未曾加工的木棍隔着,记得当时门半掩着,偶尔传来老人特有的咳嗽声。于是那俩胆大的伙伴推开傅老汉的门,走了进去。我胆小,站在门口没敢入内,模糊看见屋内一锅台,破旧而脏乱,锅台后隔一步之遥是一个土炕,炕上坐着一个花白胡须的瞎眼老人,衣服和胡须一样脏乱,脸色青白,显然是不常出门了,土炕就是他惟一的世界了,窗户下放一石小磨子,旁边有一个很小木柜,木柜上放着两个高低不一的黑油油的小瓷缸,屋里除了两个烂板凳外,这木柜算是屋里最高档的家具了。邦友老汉正在灶台后烧火做饭,惊见我们几个小客人,很是热情,碰巧锅里煮的糊汤饭熟了,拿出两个小黑碗要给我们盛饭吃,但被我们拒绝了,我们客气地说自己都带有干粮,刚吃过不饿,其实是那饭食一看我们就难以下咽的,邦友老汉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不再为难我们了,就给炕上的老儿子盛了一碗,从柜子上一个坛子里抓些带汤水的腌菜放在了碗里,傅胜利端着碗吃的很香甜,邦友老汉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放在锅台边,却并没有急着吃饭,只见他神情庄重走到门口,这时我才看清他的胡子虽没有老儿子的长,却是全白了,头发稀疏斑白,驼背矮瘦,伛偻的身子露着几分硬朗,只见他站在门口,抬头闭眼,旁若无人一般,神色专注,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一句也听不清,长达四五分钟,方才郑重其事地走到锅台前端起饭碗来吃。正迷惑间一伙伴神秘地在我耳边嘀咕:“那是在念耶稣呢!每次吃饭前都要这样的祷告,听大人们讲帮友念耶稣的习惯是几十年如一日。”上面这段记忆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这对特殊父子早在上个世纪也相继去世了,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记得了,听人说先离世的是老儿子傅胜利,也听人传说傅邦友是在门口念耶稣时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众说纷纭。但当父子俩被葬在石板房后荒地中以后,自此再也不见村人提起他们特殊父子的名字了,就连小时候耳熟的歇后语:邦友念耶稣——造化,也很少听闻了。然而在我的梦里,在毛家峡的梦中,邦友面门念耶稣的画面常常浮现。梦后让我感慨万端:包容万象的毛家峡啊,只有你还惦记着这对特殊的父子,隐居一生的邦友啊,您是让人油然而生敬意的“神仙”,因为您能够用一生坚守自己的信仰,彰显着生命的忠贞与执着,无谓孤独与贫寒,直到终老!一路前行的旅途中,禅悟的我似乎明白:人,最可怕的是没了信仰。
明白,陕西商洛人,笔名霜雨明白。余生爱好文学与写作,文章散见于《天竺山》等各类报刊杂志、教育论著和网络文学平台。甘为文艺天地间一滴清纯的霜雨,潜心滋润凡尘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