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觉乃云丹||那些取水的日子

那些取水的日子

文/觉乃云丹

中午在家里做饭,打开水龙头,淘米、洗菜,哗哗的自来水流淌着,眼前的一幕将我的思绪带回到了故乡,回忆起故乡那些取水的日子。

故乡是洮河南岸的一个藏寨,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南面山沟流出来将寨子一分为二,成为东西两个村落。我家就住在东边村子的最东头,而我们的学校就在西边村子的小河边上,我每天上学都要走过一座石桥,就是在这条路上往返了整整十个年头。我们村子也是当时其他村子羡慕的有山、有水、有林而且交通便利的好寨子,纵是这样,整个村子也面临着吃水难的问题。原因在于生活精细的河边人对水的要求是极为苛刻的,纵是山沟的河水很清澈,人们也不屑去饮用,只能用作洗洗涮涮和牲畜饮水,生活用水只接受清澈的泉眼水。不知什么原因,自古以来在水网密布的村子附近却少有泉眼,只在石桥下侧河东岸有一眼泉水,全村200多户人家就依托这眼泉水,在这里取水也是件极难的事,人们要从路边下到10米的泉水边,取水上陡坡,水从桶里漂出来将陡坡洒的又湿又滑,不少人在这里人仰马翻,更不要说是在下雨天和冬天了,而且路程又非常的遥远。最后在修河堤时彻底的将这眼泉水填平了,人们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更远一点的上河滩泉,那样路途就更远了,中间还隔着条河,人们将一棵伐倒的白杨搭在河上,便是一座简易木桥了,多少新媳妇不敢取水过河而在桥头徘徊,雨季洪水冲走木桥,取水更是难上加难。

祖母回忆,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用木桶背水,直到70年代初期,寨子里汉族人多了,挑水木桶才逐渐流行开来,相比背水桶,木桶更便捷、易于歇息、挑的水还多一点,藏族人家背水的历史也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又想起了母亲回忆的故事,80年代,母亲娘家的一个远方堂姐嫁到了县城跟前的一个山村,没到一年就离婚了,原因竟是从小挑水的她不会背水,那个山上的村子要从山下背水上山,在川区长大的她没有练就这项技术和耐力,水从桶里漂出来,泼在头上、脖子上,从背上流下来,她吃不了那份苦,忍痛放弃了那个当时来说相当理想的婆家,确也成为一段笑料。

由于我家在村子的最东边,也成了寨子里取水最远的地方之一,一个来回就是一个小时,加上当时繁忙的山活和农活,母亲多少次都是披星戴月的回家,用当地话调侃就是狗挖门的时候,回来后又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挑水,我们兄妹两都是倚门眺望,那些日子在我的记忆深处留下一段深深的恐惧。期盼冬天的到来,能带来取水时些许的方便,我家离洮河不远,冬天河面封冻,河水变得极为清澈,大家可以到洮河上取水,确实方便了不少。那时我特别羡慕舅舅家村子有一口水井,井水甘甜清爽,最重要的是水井在村子中央,取水极为方便,是农业合作社的时候一名姓李的知青带领全村群众一起挖的,终结了村子东奔西走取水的日子。

这样取水的日子一直重复着,在1994年的时候,屋前的邻居家来了岷州的匠人,挖了村子里的第一口水井,至此开启了村子里另一种取水的模式,在母亲的怂恿下,那个岷州的匠人住在了我家里,经过一个月的奋战,终于在10米的地下冒出清水,我家挖了全村第二口水井,结束了长途奔波取水的日子。就这样在家中打一口井成为当时的风气,家家户户,村村寨寨,冬天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从井里抽出来的泥水,在路上冻上一层又一层。

但是这些福利都是村子边缘低处人能够得到的,寨子中央的大多数人是享受不了的,因地形高而无地下暗河,坚决是出不了水的,还得遵循着先辈留下的取水路途。直到2000年,县上的饮水工程项目逐步实施,将山里面的泉水通过塑料管道引到村子里,由于资金有限,180户的寨子只有3个取水点,都集中在没有水井的村子中部,崖头、十字街和下街,三个取水点为长流水,清水一直哗哗的流淌,从街道流走,木桶、铁通、塑料桶,形形色色的水桶在取水点交汇,终于解决了村子里吃水难的问题。但是十字街的取水点又出问题了,冬天水结冰溢出来灌到了一户人家,不得不关掉取水点整整一个冬天。

取水的日子依然继续着,到了2010年,又一项引水入户的惠民工程落实了,家家院子里有了水龙头,打开取水关上停水,甚至有的家庭直接接到了灶台,百年老寨的的取水之路就这样慢慢的发展,逐步的成熟,取水之路的发展似乎已经到了终点,但是老百姓对幸福生活追求的脚步,一直在前进的路上。

作者觉乃云丹,原名杨继云,男,藏族,甘肃卓尼人,就职于政府部门,爱好民俗文化的发掘和整理,作品散见于每日甘肃网、甘南日报、藏网文摘、乡土文学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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