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犯:月亮
忽想起年轻时写的一篇稚嫩且荒诞的小说
月亮又圆又大,又圆又大,又圆又大……
满有些睡不着了,那轮月亮似乎在用一种美丽得近乎诱惑的声音吸引着他,使他走出屋去,走进那融融的月色中……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美丽的夜晚了,如果不是今晚,他甚至可能已经忘却天上天上竟还有一轮月亮,他的夜晚只有舞厅里变幻的灯光,夜总会中令人眩晕的色彩,他忙碌在一切月色隔绝的场合。
这月亮倒有些像一枚银币,只是银币在现实中是小的,而在意愿里总是大的,而月亮则相反,它在现实中是大的,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小的。满这样想,但随即感到这月亮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怎么能有金钱来玷污这清白的月亮呢?可月亮真的是清白吗?为什么一看到月亮,满就会联想起自己膨胀的欲望?
“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小时候的满,总是喜欢在乡村破旧的家门口,托着腮,坐在小板凳上看月亮,那时候村里的人都说:这孩子,心大。
那时候满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坐着这月亮的小船到城里去上学,当一个真正的城里人。他终于如愿了,等到快要上学的年龄,他不哭,不闹,却用绝食的方法迫使自己的父母就范,想方设法把他的户口迁进城里的亲戚家。
可在城里,满却成了不被接纳的“异物”,同学们笑他,骂他,甚至打他,在城里,连孩子的心里都是等级森严的。最令满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是,当他向同桌的女生去问一道题时,竟被其笑为“土豆”,并用一种鄙夷的口气对他说:“先把脖子上的泥洗干净了再问我!”教室里的哄堂大笑让满无地自容。
被同学嘲弄的屈辱和在亲戚家寄人篱下的感觉,把强烈的自尊与强烈的自卑同时刻在了满幼小的心上,深深的烙印只有两个字:报复!满“成功”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那个正在一家街道小厂打工的同桌女生,用五万元的代价买走了她一夜的贞操,并让她喝干了自己的洗脚水。
夜凉如水,满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月光如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痛了他的心。
想到匕首,满便又想起了那封插在匕首上的恐吓信,信上只有四个黑色的大字:死亡通知。
对于这样的信,满是可以一笑置之的,因为他收到的实在是太多了,而满相信,天底下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他的仇家很多,但都被他用钱一一摆平了。他知道很多人恨他,但没有人恨他的钱。仇家能够用钱对付他,他也同样能够用钱对付仇家。
可这封没头没脑的信却让满感到了隐隐的不安,没有任何的原因,没有任何的要求,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要他的命。可这封信却让他无从查起,太多的线索在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没有线索。
可以不客气地说,满是用胡作非为的方法来获取金钱的,而他又用获得的金钱来继续胡作非为,满不过是一条栖息在法律空隙里的蛀虫,其光滑而又白胖的外表,都是因为榨取了别人的营养。在满“成功”的背后,是别人的血,别人的泪。
满认为这就是他的报复,但他也清楚,他的报复也可能引起别人的报复。不是已经有人在告他了吗?不是已经有人在扬言要杀死他吗?满曾经挥舞着金钱为矛为盾,抵挡着那些正当或不正当手段的进攻,但这段日子里,他渐渐地感到有些力不能支了,他渐渐地发现,金钱的武器似乎正在失去效用。
前段时间来找过满的那位年轻检察官国徽下英武而又严肃的面庞,那封插在匕首上没有任何要求与原因的恐吓信,都在这月光下面一一显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这月光在冷笑。
人总是爱自己吓唬自己,尤其是在夜晚。没人的时候害怕,有人的时候更怕。现在满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满有些害怕,但随即释然,也许身后的人此刻比自己怕得还要厉害呢!满便继续看月亮,满有些想入非非了:倘若嫦娥肯思凡下界,老子也一定要讨她做老婆。说实在话,满见识过的女人不少,环肥燕瘦,形形色色,甚至还有洋婆子。但满还是有些腻了,不过如此,如此而已。况且满也知道,在那些女人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活着的钱箱而已,没有谁把他当作一个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男人的。满有些悲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讨厌了,就像是一首优美的曲子中突然出现了杂音一样可恶。满索性放慢了脚步,想让身后的那人先过去,但那脚步声却始终不即不离,满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乌云掠过了心头,他想回过头去,却忽然感到脑后一阵剧痛,满晃了几晃,仰面躺到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讨厌的脚步声终于仓皇远去了,满的嘴角竟似有了些许的笑意。
明月如镜,明镜高悬。
“从尸检的结果看,死者是因钝器所击造成的脑后伤而死亡。死者生前的仇家较多,案发现场又没有留下抢劫和打斗的痕迹,所以仇杀的可能性较大。根据最新的科技手段,我们本想从死者的视网膜提取出罪犯的影像,因为这是在死者死亡的瞬间极有可能留下的,可我们却只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圆状物,据分析可能是月亮。”
警官小陈听完了法医老王的侃侃而谈,不禁莞尔一笑:“难道说这疑犯竟会是月亮不成?”但旋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桌上的一张白纸被小陈的“英雄”钢笔画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和一个很像月亮的圆圈。
Happy Hallow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