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农的一年间
务农的一年间
窦 旭 民
一九六八年春,在折腾了几年的“文革”运动中,我们被宣告:初中毕业,回家务农。之前,我曾参加过“大串联”,到北京接受过毛泽东等国家领导的人的检阅;也曾响应号召,到工厂学工,接受工人阶级教育;而今,该务农了,不需要学习,因为我自小就在农村生长,耳闻目睹,听也听懂一些,看也看会一些。
十六、七岁的年龄应该是风华正茂的季节,可那时的处境并不快乐。目睹社会的动荡不安,什么“文攻武卫”,什么夺权“三结合”,复课闹革命没见实效,而停止招生倒是真真的。青年学生多数看不清前程是啥,派性斗争产生了一批所谓的“领袖”。当时我确实有些迷惑,不知道日后该怎么生活。
在这种迷迷茫茫精神的支配下,我虽说放下了书本,但那野马似的、跳动的心情却难以平静下来;虽说回到了家乡,但那不安分的、想往着大世界的欲望就一直没有丝毫减弱。
然而,面对那种现实,谁也无可奈何。我只有按下抱怨的心键,暂停面容的笑颜,减弱说话的音量,像普谱通通的农民一样,在出工的铃声中或扛起铁锨、锄头,或拉着架子车,走向田间地头。默默干活,少言寡语,以身体的流汗消耗体力,借以消磨精神的烦闷与不悦。
在农村干活,对我来说不怕吃苦,但我确实体力不强,力气较小,特别是对一些重体力活难以适应。例如:打麦场上背几百斤重的麻袋,我就不行,试过几次,就是扛不起来。一般的修整土地、浇水灌溉我尽力出工,从不含糊。尤其是拉架子车,再重的我不怕,再多的我也行,它毕竟属于半机械性的滚动。
要说农活中最苦的可能就是拔棉杆,我还真是惧怕这一活儿。拔棉杆不仅弯腰要低,而且还得用力。几分钟尚可,几个小时就没那么轻松了,而拔一亩地的棉杆又需要多少时间?不过,我也总算熬过去了。
酷暑季节在玉米地里除草,也是一项难熬的活路。高出人头的玉米杆,密密麻麻,尚不透风,烈日爆嗮,汗水流淌,还得双手不停地舞动,常有人中暑晕倒。更可恶的就是玉米杆上的叶子,它无情地刺划着人们的胳膊,使人又疼又酸,还火辣辣的。
我是个急性子,干什么活都想一下子干完,所以忍耐性就差些,持久性不够,这也是做农活的一个不利因素。稳、准、久,才能保质保量,适应季节做好农活。这是我的一点体会。
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比较单调,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就是靠听听广播了解国家大事,几个样板戏倒是时常可以听到。至于看电影和体育运动,确实不常见到。
农村人吃饭简单,尤其是我们那原上蔬菜较少,早饭饭基本一样,就是包谷臻子稀饭和蒸馍(锅盔),中午饭不是面条,就是搅团(玉米面搅拌煮熟成糊状)。而我最爱吃的就是用搅团加工成的“漏鱼”,虽然说是“哄上坡”(容易撑张肚皮),可却流利光滑,相当可口,还真是别有味道。
总之,当时的多数农村还是比较贫穷,生活条件也的确差些。
一九六九年初,我参军服役,离开了可爱的故乡,虽然脱离了农村,但那田野的风光、美丽的四季景色依然映放在我的脑海之中。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在农村近乎一年的劳动,壮实了我的身体,体验了生活的艰辛,使我进一步认识到农民的不易。然而,在中华大地广袤的田野里,仍然有几亿农民在辛勤的耕耘着,年复一年的播种收割,日复一日的浇灌除草,为的是秋天的收获,为的是人类的生活。
岁月的年轮不断流逝,我的内心已从渺茫的空虚,过渡到了淡定充实、从容。很多过去经常回忆,往事烟云重复再现。一步一步走过的路,留下的脚印自己清楚;一点一点做过的事,其间的艰辛自己明白。
是啊,沧桑岁月不仅重新雕刻了人们的容貌,还重塑了人们的性格。
然而,山有山的高度,水有水的深度,人有人的风度。我们经历了许多,可喜的是没有与人盲目攀比。风有风的自由,云有云的温柔,没必要效仿。自己觉得快乐的,就应寻找;自己认为值得的,就该守候;自己感受幸福的,就得珍惜。
2021年4月3日于渭滨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