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美文|《渡心人》：高考放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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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人生，总有太多期待一直失望，总有太多梦想一直落空，总有太多言语无人可诉。其实，有些事，轻轻放下，未必不是轻松；有些人，深深记住，未必不是幸福；有些痛，淡淡看开，未必不是历练。坎坷路途，给身边一份温暖；风雨人生，给自己一个微笑。生活，就是把快乐装在心中，然后，静静融化，慢慢扩散。
一、
小乐被人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救的，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只是心烦，为什么没有死。
高考成绩下来的第二天，应届高中毕业生小乐，因为高考失利，自觉无颜面对家中父母亲朋，于第二天立下遗嘱致歉，之后毅然选择了轻生这条路，想要尽早结束自己可悲的前二十年，好尽快迎来自己“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第二个二十年。
他在遗嘱上写道：我知道，人生是有轮回的，爸爸妈妈，你们要相信我，我会在另外一个家庭重生，重新学习，重新振作起来，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了。
但是下一次的父母，会不会因此将自己的骄傲通知给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家庭呢？
自然不会。
可小乐觉得他除了这么认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没办法了。
翻了个身，不想面对外面刺眼的阳光，结果不下心抖掉了眼眶里积攒了大半天的泪珠子，啪的一声巨响砸在医院惨白的枕巾上，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有必要吗？不就是一颗眼泪嘛！有必要砸的那么大声吗？
还有！
不就是一个跳楼未遂嘛！你们有那么好奇知道跳楼的是谁吗？不用你们在这里好奇，说不准下次考试失利跳楼的就是你家孩子！
扯扯扯，我门口的帘布都快被你们扯破了。这是医院的公共财物，弄坏了是要赔的！
小乐在心里诅咒着，谩骂着，哭泣着，厚重的被子盖过头顶都能看到门口的帘布被人轻轻掀开。
好事的中年妇女探头探脑进来瞄上一眼，迅速退回去跟身边的老姐妹说，“就是他就是他，考试失利跳楼了，唉，你说这个孩子可真是，不就是一个考试吗，考不好怎么样？还真就不要命了！啧啧啧！”
两人叽叽咕咕一顿议论，忽然对面的老姐妹问了一句什么，这边说话的一下就笑了，“啊呦，你别说了，我家那个孩子啊，不得了咯，复旦有的上咧！”
复旦复旦，复你的蛋！老子不稀罕，我跳楼又没到你们家门口，摔死也跟你们没关系，所以你们在我面前说什么跟我也没有关系，我他妈的才不会伤心，才不会嫉妒，当老子什么人！
侧卧改成了趴着，炎炎六月里，厚被子在小乐额头上挤出一片NaCl约为300毫克/100毫升的液体，渍得额头上的伤口钻心疼。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夸耀永远都是在别人的嘴里肆无忌惮，像是在说“我们优秀，炫耀就是特权”。
“我家那个给您家的不能比，他是个艺术生，今年考了北电（北京电影学院），成绩才第四，哦哟，在他前面的三个专业课好的不得了！”
小乐一个棉签盒子飞出去，啪嗒一声精准的落在了那准备回话的人头顶，把她半句“不得了”咋没了一个尾音。
“哦哟，侬脑子瓦特了！”
小乐瓮声瓮气喊出去：“这里是住院部，叙家常到十一楼精神科！不然我要叫医生了！”
“考不好跳楼了了不起啊，没得本事不得人说了啊？切，什么素质！”
两个人推推搡搡出了门，吵闹声从楼道里一路延伸到小乐的耳膜，他快要炸了！
炎热的天气也是导火索！
该死的天气！
咔嚓，惊雷劈过！
“该死的梅雨！有本事你就用雷死我！”
小乐砸了被子，换好衣服立刻到楼下办了出院。
结果回家了以后，他又忽然很想你医院里的消毒水和门口谩骂的两个中年妇人。
相比于正面冲突，他似乎更加无法面对父母地强颜欢笑。
那笑脸下深藏的失望，比任何侮辱来的都要让人无法招架。
二、
7月。
同学聚会。
到场的都是高中时候的朋友，大家知道小乐没有考好，所有人在用餐开始前统一没有说任何一句跟成绩有关的话。
班长举杯提酒：“今晚，是我们这个班级最后一次相聚，不醉不归！”
大家举杯，小乐举瓶，照样异口同声：“不醉不归！”
欢欢喜喜推杯换盏，很快，酒过三巡，小乐奇迹般的没有三杯倒，结果同学们发挥失常，基本都倒了。
小乐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比他自己醉了更难受。
“小乐，”副班长举杯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来，我们喝一杯。”
话没说完，小乐新换的杯子，一杯见了底。
副班长热心地又给倒满，“你说我们班级，平时考试就我们两个人旗鼓相当，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怎么一到‘战场上’，我们的发挥就都变成这样了？怎么就没有发挥好？”一杯酒下肚，“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我怎么就考了个652？以后可怎么办啊！”
咔！
小乐酒杯上裂开一朵怒放的秋牡丹。
副班长直接醒酒，回头抱住要去卫生间狂吐的一个人，絮絮叨叨跑了。
小乐冷笑一声，“有那么可怕吗？”
我不就是没考好吗？有那么可怕吗？有那么可耻吗？你们叫我来是为了跟我炫耀的吗？
好，你们优秀，你们有炫耀的资本，我是个loser，我活该成为被比对的劣质DNA。
小乐起身离席，对所有人笑着说：“对不起，我今天有事，我先走了。”
砰地一声，门被摔掉一块漆。
一个loser的愤怒，只有这种程度。
“小乐，等等我！”
看，loser还有人来围追堵截！
小乐假装没听见，继续拼了命的往前走，结果天不遂人愿，刚一拐弯，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孩子，正正撞进了小乐的怀里，小乐不得不停下。
“你没事儿吧？”一路追过来的是小乐同班兼职同桌——瑶瑶，班花、级花、校花各种花，还是个把时间花在了一个木鱼脑袋上的傻花。
她喜欢小乐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她知道小乐学习好，为了以后能有机会跟小乐在一起，她发奋苦读，好不容易有能力考上小乐心向往之的高校了，结果小乐没考上。
说是造物弄人，那这造物主真是缺德！
瑶瑶把小乐扶起来，正视他，给他擦掉渍住心口的咸涩，“小乐，别这样了，你会生病的！”
小乐哭的顶难看，“那又怎么样？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跳楼都没能死，我不会轻易死的！”
瑶瑶被气的，一个耳光扇过去，“你能不能别在这里无理取闹！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乐笑，“那你是什么意思？悲天悯人，垂怜我？”
瑶瑶顺手抄起一个酒瓶砸在了小乐的脖颈，直接给他砸晕了。
三、
“醒了醒了，林老师，他醒了！”瑶瑶开心的像是自己重生了一般，眼睛擎着泪水，一头扎进那个男孩子的怀里，“小乐，对不起，我没办法，我刚刚情绪太激动，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带你来这里。”
小乐没心思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脖子疼，心疼，“这是哪里？”
“这里是我的心理咨询工作室，你可以叫我林老师。”温婉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响起，像是一阵雨，温州仲夏的雨，一点点化开了小乐心头上积累的盐分。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小乐情绪平静了，坐起来冷冷的看了林老师一眼。
林老师微笑，“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话想说。我们是陌生人，你如果觉得可以，就对我说说吧。”
小乐看了瑶瑶一眼，瑶瑶很知趣的离开了。
林老师笑了。
小乐这种潜意识的表现，说明他是想把事情说出来的，他对自己的行为和心里问题应该也有所察觉了。
“林老师？”小乐眼睛盯住茶几上的空杯子，手指绞成一团，“你是心理咨询师是吗？”
林老师点头，微笑：“是的，我觉得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小乐眼泪啪嗒一声砸在手上，“我，我是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我连一个考试都应付不了，我考砸了！”小乐突然抱住头，手指深深插在头发里，捧起来的黑发像是支离破碎的梦。
小乐情绪激动，开始语无伦次，“我考砸了，我不能上我想要去的学校，我的梦碎了！我父母，邻居，甚至是陌生人看我的目光都带着对失败者的怜悯和鄙夷！还有瑶瑶，林老师，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知道她喜欢我，其实我也喜欢她，我知道她为了我，偷偷努力学习，我甚至计划到了大学以后给她一场浪漫的告白，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哭声由小到大，很快从在整个空间里蔓延开来，小乐像是要哭到天崩地裂。而林老师也打算“助纣为虐”！
直到角落里的檀香燃尽一半，小乐的哭声终于渐渐弱了下来。
林老师递给小乐一张纸巾，“小乐，人生，总有太多期待一直失望，总有太多梦想一直落空，总有太多言语无人可诉，其实，你不必让自己活得这么累。”
“有些事，轻轻放下，未必不是轻松；有些人，深深记住，未必不是幸福；有些痛，淡淡看开，未必不是历练。”
小乐抽泣着看林老师，用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口，“可是……真的疼！”
林老师语气轻柔，满眼的心疼，“疼是感觉，但不是坏的感觉，人生一世，没有人可以一帆风顺，也没有人可以完全不受伤”
“坎坷路途，给身边一份温暖，让他们感受到你的坚强，他们也会骄傲；风雨人生，给自己一个微笑，让自己知道明天还有希望，你自己也会有目标。生活，就是把快乐装在心中，然后，静静融化，慢慢扩散，生活就是一面可以反馈你一切的镜子，你给他温暖，你自然也会被他温暖以待。”
小乐眼底渐渐升起一道光。
林老师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拍立得相机，递给小乐，“这是瑶瑶留给你的，她希望你可以给她拍几张你微笑的照片，她说你笑的样子很好看，”林老师双手交握，“当然，这是瑶瑶的愿望，身为陌生人的我，还有一个愿望，我希望你能回到家里，用这个相机，拍下跟父母和重要之人拥抱的样子，记住，生活不只有你一个人……”
四、
檀香气萦绕，办公室里有轻微的笑声自窗边逸散开来。
林老师手里拿着三张微笑的照片，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小乐自己的微笑，小乐跟父母在一起温暖的笑，小乐跟当初救下自己性命的消防军官感恩的笑。
生活总是应该被微笑萦绕。
编者按：《渡心人》为信洁老师创作的系列心理美文文章，一篇文章一个故事，文中的故事取材于现实生活，故事中的人物均为化名，并已征得本人同意。本文为《渡心人》系列第10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