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婚礼
老家的婚礼
文/张瑞平
国庆期间,收到四个结婚请柬,有同事的、朋友的,还有一个是来自老家的一房远房姨亲。同事的、朋友的婚宴都设在饭店,场面排场,姨亲家的婚事在偏僻的老家。同事朋友经常见面,不乏我们祝贺,我和爱人斟酌一番,决定带着孩子参加老家的婚礼,尽管孩子极不情愿。
爱人出来工作二十多年,父母早已从老家搬到城里,老家的人已有十多年未见面了,孩子们早已陌生了起来。这次回去也为了爱人那份未尽的乡情和浓浓的乡思。
驱车上了我仅仅回过几次的老路,杏树沟、朱家房……沿路的几个村子一个一个从记忆中蹦出,只是原来很有生气的村落荒寂了很多。可喜的是,崎岖不平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尽管拓宽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得出,这条新修的路上来往的车辆还是很少,倒也少了错车的麻烦。路上,爱人又讲起了那段回家的往事。
我们结婚第三年,爱人回家探望父母。车,是在审计局工作姨夫的车,回来的路上,不想被雨水冲的壕堑卡住了,我们几人弄了半天,也未将车弄上来。幸好,朱家房一位牵着毛驴的村民经过,回村叫了三四个人,才把车推出来。“朱家房”在我的脑海里便添了些质朴,添了些亲近。
现在路面平整了很多,很快,老家的村口已近在眼前,大红的彩门远远地迎接着我们。
老家的姨亲们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家门,结婚的年轻人管爱人叫“姨叔”(称呼中直接省略了“表”字)。交谈中,得知这位侄子今年刚过十九,新媳妇十八,是打工时认识的。看到新媳妇冲我笑,我由衷地应了一句,“新娘子真美啊!”小伙子更乐了,但年轻的年龄让我想起了我那些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孩子们,而眼前的这对大孩子却要结婚生子了,喜悦的情愫中不觉有种酸酸的味道。
环顾新房,布置的虽然简单,却洋溢着喜庆的气息。炕上整齐放着三床红绸缎被子,依着它们的是端坐在另一床红缎被子上的新娘,微微含着笑。新娘子在这一天总是最美、最幸福的!旁边绣着鸳鸯的大红枕头里塞了枣、花生、瓜子,预示着早生贵子。红色的手提包总在新娘的手底下压着,装着乡亲们看媳妇时,新娘子一定要分享的喜糖,那是长命百岁、满含祝福的喜糖。新娘子的前面总有许多伸向她的手,有稚嫩的、有干裂的,有想沾喜气的、也有故意刁难媳妇戏耍的。从接过糖的乡亲们言语中,我似乎听到了对新娘子的悄声议论,“这个媳妇儿小气,以后可是个过光景的料。”
喜炮一响,婚宴开始了,我被安排在姨姐、姨嫂们陪新媳妇的客桌上,论亲近,我不应该坐在这里,只因为我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推让一番,我还是被指定坐在这里。吃饭中,老家的亲人们不时为我夹菜夹饭,还打问起我的工作和收入。姨姐啧啧地说:“唉,还得让孩子们念书才有出息。”谈起孩子,我告诉她们,已有两个女儿。三个姨嫂像心有灵犀一样,异口同声地说:“赶快,再生个儿子!”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大姨嫂忙放下筷子,欣慰地说:“你看,我生了六个女儿后,也有了儿子,我们家小七也已十二了,你生吧,肯定能生下儿子。”二姨嫂说:“我家已俩个儿子了,闺女要不要也一样。”旁边的嫂子应和道:“还得生儿子,趁你还年轻。”饭桌上,浓郁的饭香被“生儿子”的话题占据了,我知道老家的人并无讥讽之意,而是发自心底的一种遗憾和担忧,我的心情忽地沉重起来。在老家,女人生儿子已成为一种责任,这种责任无形地羁绊了老家人的生活质量,他们可以贫穷,可以辛苦,可以忍辱负重,但不可以没有儿子,老家的人啊!
新人满酒的时候,亲友们都在戏耍着新娘,俗话说,酒桌上无大小,轮到我时,我竟不自觉地祝福他们说:“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挂在嘴边的祝福语很多,可我不经意地说出了这句,连我也有点意外。
下午准备返程了,我们和老家的人一一道别,上车的时候,姨姐突然跑过来,扒在我耳边,悄悄说: “一定要给老三生个儿子。” (爱人在家排行老三)
上车以后,爱人问我:“姨姐给你说了什么?”
我涩笑着摇了摇头,说:“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