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女人

这一年的秋显得有些邋遢,阳光也一点不像往年那样干净明快,带着一些昏暗与暧昧。慵懒地透过窗户斑斑点点照在地板上、照在床上、照在墙壁上。原本这些白白的物件反倒有一些肮脏的感觉。
女人走过去想拉开那个里层半透明的窗帘,好把阳光彻底放进来,无意间突然看见角落里的一盆花有几片黄色的叶子似乎不要几天就会风干了,那些还活着的叶子上面也落了好多的灰尘,夏天开过的那些本来就小的花朵此时已经枯萎了、凋谢了、落在了花盆里的泥土里好像从来就没有开过……看着这些女人好像是生气了似的,她毅然决绝地用力拉开了窗帘,阳光还是那样的一点也不活泼,还是懒懒的样子,停在玻璃上的一只小飞蛾受到了惊吓飞了起来,一次又一次扑向玻璃试图穿过玻璃要到外面的阳光里去,但是每一次都失望了以后又扑向下一次失望,女人乐了,一丝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快意慢慢自脚尖开始向上移动,渐渐地、渐渐地扩散、伸张,并且迅速弥漫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几分钟之后那只小虫子似乎是累了,也许是失望了,抑或崩溃了,趴在玻璃上抖动着薄薄的、纤弱的翅膀拍打着有些浑浊的空气。这时,女人的快意好像是消失了,随之而来的竟然是空虚与悲哀。于是,女人再次拍了一下玻璃,飞蛾再次的飞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玻璃,女人的快感也随着飞蛾撞击的节奏起起伏伏……
如此反反复复几次以后,飞蛾还是重复着那无奈的表演,可是女人的快感却是一波低于一波,直到最后完全消失。消失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竟然会有一些疲劳与失落的感觉,女人去找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并且若有所思慢慢地咽下去,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快速找来了一罐咖啡,先放了一勺,尝了一口,又放了一勺,又尝了一口……直到最后放了好多勺以后玻璃杯里的咖啡已是那种粘稠的状态,然后赌气似地喝了半杯就随手放在了一把椅子上。
女人好像记起了那只飞蛾,走过去打开了窗户,看见那只飞蛾展翅的刹那又快速关上了窗户,然后捉住了飞蛾,细细观察了一会以后撕去了一只翅膀开窗丢在空气里,看着那小虫扑扇着一只翅膀慢慢落下去,落下去,直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女人关上了窗户,脸上是一种怪怪的表情,好像有点后悔,也许是别的什么,有点琢磨不定,有点蒙娜丽莎式微笑般的朦胧。
暮色浓重,转眼间城市的夜空灯火璀璨。
女人藏在这25层高楼的阳台上,有点孤单,有点害怕。看着远方别人家的小窗户里透出来的柔和的灯光,想象着那些小窗户里的人们快乐和谐生活的情景,回忆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一路走来的生活轨迹,原来自己这一辈子失去的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竟然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那时的女人总是不停的唠叨,那时女人的男人总是在很无奈的时候离开女人一个人住在外面,那时他们的孩子还小。
时光荏苒,他们的孩子一天天的大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有那么一天,已经是俩鬓略见白发的男人回到家里默默的收拾自己的行李。
女人问:你要做什么?
男人说:不做什么。
于是女人又开始唠叨,仍然是几十年来的陈词旧调……
后来,男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女人又开始对女儿唠叨。
又有那么一天,女儿也如男人那样的回家收拾自己的行李。
女人问:你要做什么?
女儿说:不做什么.
于是女人又开始唠叨,仍然是几十年来的陈词旧调……
后来,女儿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女人就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起初,女人还总是雇人定期打扫一下那个偌大的房子,有时候也自己动手将房子里的摆设家具收拾得井然有序,干干净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了,女人也就不再去收拾打理了,甚至连雇人的心情也没有了……就这样,屋子里的东西也就七零八落狼藉不堪,尤其是那种叫安眠药的白色药片散落在角角落落,床头灶尾。
这一年冬天在秋天的尽头很快也就来了,女人就死在了这一个冬天,好像是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