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驾到:姑姥姥的故乡情【张金苏】
(年轻时的姑姥爷和姑姥姥)
故乡,是游子心里魂牵梦绕的地方,是永永远远也离不了的根;故乡有至爱的亲人,熟悉的乡音、乡情;故乡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会牵动离人的心。“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不管走多远,不管官多大,故乡情都永远扎根于人们的心中,不能忘怀。
我的四姑姥姥就是这样一个背井离乡的人。母亲有四个姑姑,三个姑姑都是一辈子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惟有四姑年轻时随丈夫走出了大山,飞到了南方大城市,在那里扎了根成了家。四姑姥姥远在异地他乡,故乡就成了她思乡的情结,老家的亲人成了她一辈子心中永远的牵挂。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当时我十来岁,有一天我和母亲在家,忽然听到有人喊娘的名字,忘记是谁领着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妇,带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是他们的小儿子)。中年妇女看见母亲就笑着问,你知道我是谁?娘怔了一下,马上喜出望外,激动地说:“是,四姑”!当时,通讯落后,也没电话联系,直到娘的“四姑”千里迢迢来到跟前,方才见到了她分别多年的亲人。姑姪女俩人亲热地聊起来,至于聊了什么话题,也不记得了。
从此,四姑姥姥就走进了我的印象,并渐渐熟悉,第一次知道了母亲还有一个在云南的亲四姑,以前不记得母亲提起过,也许说过,因我当时年龄尚小,记不清楚。
记得那年四姑姥姥和姑姥爷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其间走亲访友,每走到一处,亲人们都是给予他们热情的招待,七十年代,虽没什么好吃的,但粗茶淡饭,足以让他们感受到了莫大的温暖,临走时都是把当地的土特产给他们装满,送到车站,然后千叮咛,万嘱咐,随时欢迎他们再来,四姑姥姥和姑姥爷才和亲人们依依惜别。
随着我的长大,渐渐地从大人口中得知,原来四姑姥姥是上世纪解放初,去的云南昆明,是一个人投奔找到她丈夫的,我听后很佩服四姑姥姥,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女子,没上过一天学,都是一辈子锅台前后转,不出远门,就连火车啥样都没见过,更别说坐火车了。
四姑姥姥就敢于单身独闯大城市,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听说四姑姥爷是当兵走出家乡的,是南下干部,解放战争时期随着解放军大部队打到云南,解放后就留在云南昆明市。娘说四姑姥爷当上兵走前就和姑姥姥结婚了,姑姥爷南征北战在外面行军打仗。姑姥姥在家种地守家,一等就是四年,那时兵荒马乱的,姑姥爷也没音讯。姑姥姥就这么在家天天昐着,夜夜想着自己的丈夫有一天能平安归来,相信丈夫还记得她,没有忘记俩人临别时说的话,让她在家等着他。
新中国成立后,四姑姥爷记挂着家里还有一位贤妻,虽然他当时已是转业干部,但心里对姑姥姥的那份情始终没有变,由于姑姥爷公事繁忙,离不开工作单位,于是千万百计捎回来一封家信,让姑姥姥去云南,姑姥姥此时才知道丈夫还活着,她喜极而泣,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一九五三年,她揣着亲戚给她东拼西凑的一百元钱,拿着一封村大队领导开的介绍信,踏上南下的火车,一路上,火车上有很多执勤的解放军战士,他们给了姑姥姥这个军人家属无微不至的照料,吃饭喝水都照顾有加,使姑姥姥很受感动,她千里迢迢,出门在外,受到了亲人般的待遇。下了火车,解放军还给姑姥姥引路,直到和姑姥爷团聚……
夫妻俩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团圆,在四季如春的南方昆明安家了,四姑姥姥也安排了工作。从乡村到大城市,她的人生轨道发生了逆转,从一个普通女子一跃成为光荣军属。他们开启了人生新的一页。此时,姑姥爷已是昆明一个林业局局长,他曾驰骋疆场,在解放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先后生下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夫妻俩夫唱妇随,过着幸福的生活。
四姑姥姥从一个村姑脱胎换骨,身份彻底变成了大城市人,在那个年代是令人羡慕的,特别是,四姑姥姥这一辈都是生长在山沟里,以前的农村条件落后,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老家的亲戚相比四姑姥姥在城市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于是南方大城市的四姑姥姥,就自然成为亲戚们常常给別人提及的骄傲话题,在整个家族中很是风光的。时常交口称道四姑姥姥有本事,见识广,命运好,找到了有本事丈夫,才能走进大城市见世面。也难怪,世代农民的他们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士背朝天,只知道解决温饱是人生的大事,没离开过穷山沟,自然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精彩。
随着交通越来越方便,信息畅通,四姑姥隔几年来一趟,在亲戚们家走动走动,总不忘带回来些南方希罕物品,从姑姥姥身上,亲人们长了见识,听说了大城市的所见所闻。他们每回也感受到家乡新的变化和亲人们真诚的招待。
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尽管姑姥爷是国家干部,又身任局长,家乡的土地,一草一木都牵动着他们思乡的情结!也见证着他们从小到大成长的痕迹,每回临走时,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血缘亲情都让他难以割舍,频频回头……
四姑姥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早年她经历困难重重,至亲的亲人为了她的前途,给她凑路费,找人开证明信件,姑姥姥都记在心上,几十年如一日为帮助过她的亲人寄钱寄衣服,从不间断……
(现在的姑姥爷和姑姥姥)
有几年,四姑姥姥他们一连几年没来,或许是有事脱不开身。人未来,一封封带有温度的信件如期而至,越过崇山峻岭寄来我家,每回都是姑姥爷替姑姥姥代笔,把对故乡的思念和对亲人的嘱托叙述其中,聊聊他们的日常生活,一家人身体健康状况,还有儿女们的学业成就等等,还总不忘问候亲人们的生活,身体怎么样,问问家乡有什么变化,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浓浓的血缘亲情。
我家也会给姑姥姥及时回信,把家乡变化的一桩桩,一件件新事,旧事都告诉她,只要想得起来的事情都写在上面。记得那几年,我家和姑姥姥家的书信往来就成为互相联络远方亲情的纽带,书信,仿佛把远在千万里的亲人拉近眼前,亲切地交谈,以此来慰籍各自对双方的思念。
那年四姑姥姥第一次回来,虽过去了半个世纪,现在还记得很清。后来四姑姥姥又回来过几次,看的四姑姥姥确实老了,也看得她对家乡,对亲人越发留恋了,回来尽量多待一些时间,去亲戚之间多串串。现在时过境迁,家乡在不断发生着变化,那时农村条件虽然还落后,也没什么大鱼大肉招待他们,不过,母亲和所有家乡亲人还是尽力做些好吃的招待。
姑姥姥比我母亲只大两岁,从小就在一起,年龄相仿,处得像姐妹关系一样,非常亲,我自然也对四姑姥姥有了一种亲近感。
八九十年代,四姑姥姥和姑姥爷隔二三年就回老家一趟,每回来还是先到我家,(因为我家在集镇上住,方便),他们老了,想再回来多看看家乡的山山水水,吃吃家乡饭。家乡的生活条件虽和城市没法比,尽管亲人们想方设法做好吃的招待姑姥姥,其实对现在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但那个年代已尽力量了。
现在想起来是姑姥姥和姑姥爷始终有种思念家乡的情结,从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走出去,到老回来可以说是衣锦还乡,故乡在他们的心里就是根,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连带血脉亲情的亲人们维系着他们心中那根弦,他们的心始终对故乡牵挂着,纵然是山高路远也阻挡不住他们每次回家乡的脚步。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交通快捷,云南和老家的距离缩短了,四姑姥姥也老了,身体已不允许她再回来颠簸,屈指算算她已有十几年没回来,时过境迁,她的同辈人大都已过世,在姑姥姥晚年,不知她是否还对故乡和亲人有没有那般强烈的思念,前三四年,突然听说四姑姥姥去世了,叫我心里很是不好受,毕竟是母亲的亲四姑,和母亲流淌着同一种血。记得母亲去世那年没多久,四姑姥姥回来老家一趟,我正好去娘家,一见到四姑姥姥就好像看见了我娘,非常亲切,我叫了一句姑姥姥,眼泪就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伤心得平静不下来,四姑姥姥忙安慰我,看得她心里也不好受。那次是姑姥姥回老家的最后一年,此后再也没见过她。
姑姥爷已九十多岁高龄,他依然健在,前三年回来一趟,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铄,说话声音哄亮,还像军人那种果断,他年轻时当兵久经沙场,却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姑姥爷虽已高龄,在大城市奋斗了一辈子,但不管到什么时候,故乡情永远在他的心中。
【作者简介】:张金苏,合涧镇王家村人,爱好文学,网名春风化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