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小小说：如玉的女人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小小说

女人苦也不哭，——哭了也没用。

如玉的女人

文／张亚凌

老家的旺财来了，说及老村长郭伯的小儿子铁锁，我们仨是光屁股玩尿泥长大的，说铁锁女人被公安抓了。

“不是早就不见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好奇，是莫名的揪心。

旺财说，她回来偷看儿子时被抓走的，——她偷偷回来看了好几次，都是晚上，铁锁报的案……旺财边喝水边迫不及待地说给我听，似乎女人被抓他将得到很大的好处似的。这边跟铁锁没离，那边还在一起过日子，重婚……

——铁锁的女人！

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我才意识到将美丽女人比作“花”是何等肤浅，以至于无知，花是艳扎轻浮的美。真正美的女人应似温的玉，美丽而不妖冶，清丽而不张扬，却是直暖心窝的，宁静舒心的美！铁锁女人就是这种整个人儿都浸泡在美里的女人，我从不敢正眼看她，我怕自己会被她脸上那抹浅浅的笑融化了。悄悄瞥一眼她，你就会知道啥是“秀色可餐”。

铁锁女人让我突然觉得考上大学走出山村根本没什么可骄傲的，没有那样的女人相伴终生才是最大的失败。

儿时的铁锁？除了不爱学习啥都爱，爱吃爱睡爱偷懒爱撒谎爱打架，——只有你想不到的错，没有铁锁不会犯的错！我上大学时就听说他因赌博多次被拘留。

铁锁家境的殷实成就了他的好姻缘，我们嫉妒的眼睛发绿发红后只有慨叹“鲜花”总找“牛粪”插，怕是鲜花也需要肥力吧？

金山银山坐吃也会山空。过起日子，铁锁是拎起一条放下一摊的主儿，听说尽管他的女人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地过日子，日子还是像竹筛底，尽是窟窿眼。孩子一天天见风就长，花销一天天加大，铁锁呢，更像一把锈迹斑斑的破铁锁无用地横挡在那里。铁锁女人就被磨成了一块“冷”玉，很少和别的媳妇扯东家的长拉西家的短，只是带着孩子独来独往。

一年半载我忙里偷闲偶尔回趟家，总能听人说及铁锁和他的女人，说的人在传播着“风水轮流转”自己已扬眉吐气的信息，也嘲笑着老村长家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而我，潜滋暗长的却是别样的感觉，——那如玉般温润的女人！

后来，据说是铁锁悟出了生财之道，想到让女人给他挣钱：女人再嫁他收聘礼，——自然是假嫁。听到这种事我涌上来的第一个感觉是恶心得直想呕吐，“牛粪”龌龊了“鲜花”。

当听老家来的人说铁锁女人喝了农药时，我愣愣地看着推门进来的妻子说，你真幸福，真幸福！看到妻子云里雾里一脸疑惑，我又笑了，连自己都能感到笑得多别扭。

再后来的事，都是听老家来人说的。

铁锁在山里找了好几个出大钱的主儿，女人都看不上。铁锁说又不是真过日子，管它呢。女人说，就那样的人和你老婆睡，你将来都不难受？女人很苛刻地为自己筛选着“猎物”， 铁锁既好笑又生气，却毫无办法，只能随着她。

…………

铁锁又有了挥霍的钱，一脸有钱就烧包的样，女人也开始频频出去“走亲戚”。我常禁不住地想，“走亲戚”时的玉，或许又开始温润了吧？

去年过年，铁锁女人没有回来。

——男人在找钱，女人在找男人。找来找去就找丢了，丢了的，怕是本不属于自己的。

旺财说，那女人跑回来几次偷看孩子，都是晚上，托亲戚提前和孩子说好的。铁锁气黑心了，就告了……铁锁给人说，他的女人，出来了他还要。旺财还在说着，而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那块一直藏在我心底温润着我的玉，一直在心里摇曳着情思的玉，怎么就……就碎了呢？

如玉的女人，让人心疼又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