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寄给远方的信
一封寄给远方的信
致远方,
北方的风更为亲切,秋日更易发人思忖,惹得往事上心头。
时间过得真挺快,今日,您已西去百日矣。
时间走得也挺慢,今时,却仍难彻底接受失去您。
在您离开的日子里,几乎每个深夜或是梦中惊醒的凌晨,都会不经意地、或是刻意地,想您。几度,会有一个瞬间,难以自抑,好想那个时候您跟我说句不哭,好想跟我的好朋友、跟我的父亲说点儿什么,却又无从说起也觉得不必要打扰。但放心,您也知道我情绪饱满,知道我眼里含不下多少泪,我就偶尔想您一下,其他的大把时间,我一直像往常一样,对万物保持喜爱,对美好不吝欢喜,您也一定喜欢我笑呀,以前我们共享了好多好多的欢声笑语!
您陪我走过人生很长的二十几年。
最快乐的童年有您,最温暖的港湾有您,最寒冷的冬夜有您。在炕头听您讲故事,看您借着窗外的月光掐草编,一起听着小鸡崽啄纸箱的咚咚声入睡。在飘着麦香的夏季,再忙再累,您都会带点小惊喜回家,有时候是一大捧嫰绿的扁豆,架在火上一烤可香,有时候是一提刺比小果果还多的“马路”,红红酸酸的可诱人,有时候是一抔杏子,好像总比自家长的好吃……
您总是惯着我们、替我们“挡子弹”。
您的“私房钱”不多,自己东抠一块儿、西攒一点儿,姑姑她们过年过节的塞点零花,您便平日里带着我们买点零嘴啥的。以前还是小孩子,您隔三岔五给几毛几块买冰棍买辣条,后来,每次我年后离家,您总是要塞一百给我,在他乡的每一个生日,您都会让爸爸在微信给我发五十,叫我去买好吃的。您自己也说呢,牙齿和舌头还会打架哩,一家人也难免小吵小闹,当父母批评甚至动用“武力”教育我们的时候,偶尔您会掺和进来给我们帮腔,或是事后听我们诉说委屈,虽然当时的场面一定很难堪,但现在想想都很自然很和谐的样子。这些,是您能给我们最大的“溺爱”。
您像小孩一样贪嘴,却也是打小穷过来的活得糙。
夏天,您最喜欢的是农忙后那一大口凉浆水或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最喜欢的雪糕是“玉米香”,最喜欢午后睡醒坐在杏树下边吃杏子边剥出杏核;冬天,您最喜欢坐在炕头含着糖握着草编打着盹,最喜欢嘬着解冻的柿子和果子,最喜欢在火炉边烤洋芋。我们拿零食给您,您来者不拒,还会说都好吃,会很听话地每天冲奶粉或芝麻糊喝,还会评价哪款好喝哪款不好喝。吃饭快得老是会呛到自己,为此,我们会皱起眉头凶您;吃啥都津津有味、大快朵颐。但这样喜欢吃的您却在生病期间没能痛痛快快地吃过一餐。
您没有一双巧手,却给我们做过不少好东西。
多少个不那么严丝合缝的沙包,多少双针脚不那么细密的鞋底,多少双漂漂亮亮的麻鞋。您做饭不讲究,但烙的葱油饼和花格馍确是最好吃的,还有摊饼卷土豆丝和洋芋片锅贴,总是吃得人意犹未尽。您就像是包揽了家里做酸菜浆水的活,就像是家里灶头专职烧火的,就像是村里纳草盖的手艺人。逢年过节,您从老一辈那里接过了很多传统,每年七月十二的面娃娃都是您做的,您说家里有孩子怎么能少得了这一套习俗;每年五月五的花线都是您绑的,您会在我们睡醒前就把彩色丝线系在手腕;每年正月初一的祝福都是送给您的,那天是您的生日。很难想象,没有您的日子,往后的大年初一我们怎么过。
您终究是留下这些,自己离开了,而我却都还没来得及对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