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腊肉,是谁的家乡味?

湘西人太爱腊肉了,那是属于他们的味道。

风物君正在牛口水。 摄影/李锋

风物君语

刀刃起落,腊肉被片成齐整的方形,

一片片、油汪汪倒在砧板上。

脂肪已成全然透明的金黄,

润泽如琥珀;

而在“琥珀”之上,

是微微泛紫、玫瑰色泽的瘦肉。

一片肉,居然让人想到琥珀和玫瑰,

对肉的认知,由此刷新。

腊肉并不是为变身美食而来

大学时,有空便会去湖南朋友的出租房里蹭饭,添了腊肉的那碗面,也是青春的味道。 摄影/李锋

腊肉之所以叫腊肉,是因为通常在腊月开始制作。以前杀年猪是一项出动全村的盛大作业,每家每户轮番相互帮忙。湘西至今保留着一道“名菜”——杀猪菜,就是杀猪时招待前来帮忙的乡邻的菜,多是新鲜的猪内脏杂烩。一部分生鲜猪肉年里吃完,剩下的,就用来制作腊肉。

不管现在能吃到的腊肉有多好的口味,制作腊肉的最初目的却与美味没有直接关系,人们只是想尽可能地延长它的保存时间。

湘西人到了冬天喜欢制作腊味,鸡鸭鱼肉皆可入腊。 摄影/尹忠

人们对食材保存方法的探索很早就开始了,这门古老的生活学问在各地山区形成了各种独门秘技:盛产竹笋的浙中山区,各类笋干是可以持续一整年的美味;气候潮湿的四川山区,人们热爱花椒,同时也专注泡菜;至于徽州臭鳜鱼,则是在腌制过程中横空出世的独特风味……

而湘西,人们习惯在腌制之后,再加以烟熏,效用看似矛盾的脱水和发酵两个过程,就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融合,最终成就一条地道的湘西腊肉。

造腊肉的工厂是不是只有这里有?

过去,腊肉的库存是一户人家财力的象征,灶台上挂着的腊肉越多,也就意味着家境越殷实。湘西人看重腊肉,在女婿给丈母娘拜年、答谢媒人这样的郑重场合,腊肉是当仁不让的心意之礼,而媒人通常是要收下一整只腊猪头的。

对肉食爱好者来说,腊肉应该是湘西最值得期待的没味了。 摄影/李锋

腊肉工厂的空地上挂着成排的腊肉,它们组成了一片悬空着的酱色的丛林,地上是星星点点滴落的油脂。这些腊肉已经经过一两个星期的腌制和初期的烟熏。用手捏一下,是几乎不能按下去的硬度,烟熏完成之后,它们还会变得更加坚硬。

掂量一条沉甸甸的腊肉,难免会觉得无从下手,因为就算是用标准的中国厨房菜刀,也不见得就能整齐地片下老腊肉。这之前还需要一个不可或缺的过程——烧皮。老板田云宇厂里的工人正拿着火枪,在烧几块洗刷干净的腊肉。水洗后的腊肉露出如泛旧宣纸那样的皮色,经过火烧之后,变得微焦。而这将给最终端上桌的腊肉足够紧致弹性的口感。

在邵阳吃到了当地独有的猪血丸子炒腊肉。 插画/文一

事实上,皮在火烧之后就半熟了,在接下来或炒或蒸的过程中再逐渐熟化,吃进嘴里因而极具立体感。田云宇说,腊肉还是隔年的好。腊月腌制烘熏,缓慢发酵之后,口感将在来年下半年达到极致。

它是熏出来的汉子

如果说广式烧腊是温柔精致的甜妞,那湘西腊肉就是粗犷豪爽的汉子。旷日持久的烟熏形成墨黑坚硬的外层,湘西人欣赏这种粗砺的原始。

熏,除了能够造就烟火气息的独特风味外,也是保质的良方。现在湘西山区很多地方还保留着烧柴火的灶台,或许最初不过无心把腌制的肉挂在灶台上方,多日熏腾之后再吃,发现口感和味道竟格外不赖,烟熏便作为一项超越实用功能的手段被保留了下来。

山里的嫩笋沾上肉油丰腴的醇香,完美。  插画/文一

之前湘西出了个号称“桂花熏制”的腊肉,很是博人眼球。我出于好奇向田云宇询问,他笑笑说,我这里没有这样的做法,桂花干了之后,再加上烘焙,还能有多少香味呢?

他带我们去看他的烟熏房,成林的腊肉映入眼帘,木质燃烧特有的烟火香扑面而来。两块水泥墙隔出一个烟熏间,底下凹槽里铺着烘熏的材料,上方两三米就是肉条。每一格隔间上面悬挂的肉就有一千多斤,而这样的隔间有十几个。

在湘西,好像什么肉都能入腊,这只美味的腊鸭,也征服了我们一行人的味蕾。  插画/文一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熏料,除了松树枝柏树枝,还有茶叶、米和茶果壳。米是事先炒过的,微微泛黄。茶果壳是剥落了茶籽去榨油之后剩的青壳。

就这样日日夜夜,松柏的清冽,炒米的暖香,茶和茶果壳的清香,一丝一缕地渗入肉的每一丝纤维里。白天加料烘熏,晚间余热尚存,一夜自然冷却之后翌日继续加料。烟熏的过程通常要持续三个月,有时长达半年,由此铸就湘西腊肉的灵魂。

文/胖菇

本文选自《地道风物·湘西》

编辑/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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