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民办老师》中集第九回
半工半农鲁大志
亦文亦武黄强军
微力
县上比赛不久，学校正式收到通知:黄強军和叶小芳这两个种子选手，将代表县里参加全省中学生中长跑邀请赛。本人作为优秀教练员，也一同参加县上集训及省里比赛。我初步估算了一下，按两人目前的成绩，获前15名希望很大。按曹老师的经验:若是指导学生到省里获了奖，民办老师笃定转正。机会难得，千万千万！说实话，我那时还年轻 ，还没尝到生活之艰辛。转正不转正倒无所谓，虚荣心还是有的。最起码有这么一个显摆的机会，可以到处吹吹小牛呗！正当我踌躇满志，积极准备冲刺全省中学生中长跑邀请赛的节骨眼上，学校出了两件大事。无论那一件，都是石破天惊，地动山摇。我们还是先说第一件吧。临近年底，乡村各项农活都接近尾声。乡民们都潇潇洒洒慢慢悠悠，挖花生挖红薯，收豆子打谷堆，拣棉花施冬肥。全都是些轻闲活，不费心来也不费力。家有婚龄男女的，开始蠢蠢欲动。谋划找媒人，看对象走人家。青年男女对上眼了，先办订婚酒。双双对对手拉手，去闹上下馆子吃酒肉，照合影扯花布。男家欢天喜地大兴土木，盖房子打家具，准备春节前后迎娶媳妇。女家则忙着请裁缝，准备嫁衣嫁妆，招婿成亲。再往后鞭炮劈哩啪啦，唢呐咿里哇啦，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再后来，自然是生儿育女，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千年不变。农村冬季征兵活动，也在此时全面展开。这个事，在农村比天还大。那年代，农村孩子如果能够参军入伍，基本上就跳出农门，一辈子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如果运气好，能够立个功，入个党，提个干，那就更不得了。乡间称:身穿四个兜,老婆不用愁。士兵是两个口袋，士官是四个口袋，俗称四个兜。公社大队村里，到处张挂着大红标语：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人民军队人民爱，人民军队爱人民。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广播喇叭每天从早到晚，也在高声大喊大叫:保家卫国，男儿本色。军民鱼水情，都是一家人。热血献祖国，参军为人民。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立体交叉全面组合，犹如飞蚊蔽空，水银泻地。我们只说学校里的事。男生一个个三五成群兴奋不已，小脸涨得通红。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当兵参军。走起路来都是大腿绷直，脚步咔咔咔响，好像入伍通知书已经拿到手了。学校设有专人主管，负责报名参军，包括带去体检，最后负责政审。哦，不是何德何能，而是半工半农鲁师傅。要说起他，绝对是一个有故事有趣味有本事的人。那时的中小学校，都要配工宣队员或农宣队员，大中专学校还要配军代表哩。我们公社中学，也配了一个队员。至于是工宣队员还是农宣队员还是军代表，还真是说不清楚。这位队员姓鲁叫大志，大家都叫他鲁师傅。个子不是很高，但给人的感觉挺匀称。人也长得挺精神，眼睛大大，闪光发亮。颧骨高凸，显得坚韧而有毅力。鲁师傅全身黑不溜秋，精瘦精瘦。脸上身上好像没有肉，除了筋骨就是皮。听人说，他是个练家子，跳跃腾挪，身轻如燕。什么太极形意八卦掌，南拳北腿流星锤，全都会。不过我没见过，不敢胡咧咧。人有时候真的很矛盾。鲁师傅作为驻校队员 ，大多数是严肃有加，不苟言笑。有时高兴起来，也会眉飞色舞大讲一通。什么擂台比武双双签订生死状，什么尼姑和尚半夜翻墙斗佛经。听众听得呵呵大笑，他板起脸毫无笑意。有时也讲养生长寿，什么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不过说归说，做归做。最不合时宜的，就是他手中的烟火，一早到晚从不间断。他烟抽得很杂。有时是香烟，有时是卷烟，有时是旱烟袋。有时实在没有烟了，就去荷塘摘干荷叶。照样抽得浓烟滚滚，吧嗒吧嗒响。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烟就是我的命，没烟等于没命。鲁师傅以前当过兵，空军地勤部队，据说是工程技术人员。对当兵的来说，空军就是部队里的贵族，吃喝拉撒都是全国最好的。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 ，人家餐餐都是鸡蛋苹果当饭吃。不仅仅是飞行员哦，简称老飞。空军地勤也是一视同仁，要不，谁能保证飞机正常起飞，平安降落，对吧?有些传说神神怪怪，也不知是真是假。空军地勤部队，经常要同当地民众发生一些联系。比如拆迁民房，拓宽跑道，签订合同，补偿损毁等等。一个偶然的原因，鲁师傅与驻地旁边的漂亮村姑好上了。当然，不仅仅是一般的好上了，关键问题是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部队有严格规定，驻军不得与当地女子谈恋爱。就像中学，不准男女生谈恋爱一样一样。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差点要上军事法庭。机场政委与他都是江西老乡，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再说又帮家属修过自行车缝纫机，欠他一个人情。便给他出主意，带上女人退伍回家。鲁师傅运气不错，柳暗花明因祸得福。既免了牢狱之灾，还白赚了一个漂亮老婆。他有技术在身，退伍后安排在公社农机站。主要是维修柴油发动机以及各种农用机械，在当地很受欢迎。后来全国讲科学种田科学养殖，公社成立了畜牧站。先有一个主任，还缺一个技术人员。主任封官许愿，又把他要了过去，给他一个副主任的官帽，也算是有个官衔。科学养殖，说得挺好听高大上。其实说穿了，就是搞耕牛良种培育，乡下人俗称配种。三句话不离本行，鲁师傅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别看牛屌那么大，没个屁用!主要看膨胀系数哦!最色的是下一句:男人干b也一样!公社畜牧站是基层单位，并没有那么专业。总共只有两个人，站长天天忙着到处开会。搞技术的，只有他一个。春秋忙着配种，平常就顺带给乡人的牲口瞧毛病，简称兽医。那时的农村，牲口比房子还值钱。配种和瞧病，都是解决生计问题的大事。乡人们都很尊敬佩服鲁师傅，也给他取了个浑名:半工半农。绝对是褒义词，非常经典到位。中央文革小组，要求工宣队农宣队军代表进驻学校。公社领导非常重视，便指派半工半农进驻学校。工宣队员也行，农宣队员也行，军代表也行，三位一体，简直是量身定制。征兵工作，绝对是政治任务。学校指定半工半农，每年负责学生参军体检政审，确实是最佳人选。第一次报名参军摸底会上，我也有幸参加了。问过他，才知道应在知青队报名。那天半工半农主要讲报名注意事项，其间穿插讲了一个故事。这故事好像有点黄，但人家讲得非常严肃。现身说法加绘声绘色，当时确实把我们吓得不轻，一个个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故事是这样开始的:有一位女军医，年轻又漂亮。每年都要到地方上去，巡回指导当地新兵体检工作。那一年，恰巧遇上外科医生生病，就临时顶了上去。外科主要是看新兵的身材体格四肢，有无伤残包括平板脚等等。新兵一个个脱得溜光，依次走进体检室。前后转个身走几步，就算完事，一般都没有大问题。农村小伙子大多没见过啥世面，也没接触过异性，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又是赤身裸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时难免激情四射把持不住。话说有一个小伙子，面对女军医俏丽面容，过度兴奋。小弟弟居然不听使唤，雄纠纠气昂昂，颤颤巍巍想打过鸭绿江。这个其实不能怪他，只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实在要怪，也只能怪女军医太漂亮。问题是女军医不是这样理解的。她双颊微红，美目圆睁，觉得小伙子居心不良，调戏自己。顺手操起量腿脚尺寸的竹尺子，猛地一下敲了过去。小伙子登时吓了一跳，全身哆嗦。小弟弟出于本能，采取自我保护。只见那宝贝立马停止翘动，竟然畏畏缩缩向后退回去。说句不该说的话，有点像是日本鬼子，遇上李云龙的独立团，吓得赶紧掉头鼠窜。故事说到这里，半工半农嘎然停下。到会的全体男生包括我，一个个夹紧双腿，战战兢兢。生怕女军医用尺子敲过来，把传宗接代的宝贝敲坏了。半工半农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无限陶醉。突然想起我也是老师，掏出烟来敬我:微力老师，来一支!我那时抽烟，还停留在地下党水平，不敢当众张扬，自然婉言谢绝。半工半农并不勉强，接着往下说。下面的话语真的是闻所未闻，心惊肉跳。医学上这个叫作锁阳，乡下人俗称缩阳。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的话，那宝贝就一直缩缩缩。缩到最后不见天日，弄得不好那是要死人的。男生一个个张大嘴，瞪着眼，诚惶诚恐的样子。半工半农一拍桌子:人民子弟兵，救命要紧!说时迟那时快，女军医赶紧立起身，脱下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大屁股，还有两条笔直的玉腿。当然啦，黑古隆冬的地方，也是要露出水面的。男生都不太明白，也不太理解。以为女军医动心动情动性动色，要同小伙子那个什么。非也非也，治缩阳别无他法，只有一招民间偏方。说到这里，他又故意停顿一下，卖个关子。这个偏方就是，此时女方要立即露出阴户乳房屁股，诱使男方春心复萌，淫欲大发。小弟弟才能停止退缩，继续挺进大西北。这个过程，医学上叫作回阳。男生们第一次听说这类事，既觉得新鲜刺激，又有点想入非非。半工半农见好就收。紧接着进行下一步程序。填表造册，安排体检，政审过关，一切都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有招有式，暂且不提。我们只说黄强军和另外两位同学，体检政审全部合格通过。终于穿上了梦寐以求的正规绿军装，戴上了红领章红帽徽。一个字：帅！两个字:帅呆!那天下午，阳光灿烂，金色一片。我和半工半农带队，敲锣打鼓大红花，送黄强军等三人到公社集合。我当时的心情复杂凌乱，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至于缘由，我们下回再说。听接兵部队的人说，所有新兵先到公社汇总。再乘车到县里，由县里统一上军车。我们这个地区的新兵，总共是组成一个团，全部开往福建南平。到达南平之后，重新组合新兵连。集训三个月后，再重新分配到连队去……所有新兵都要走这个流程的。黄强军到新兵连后，还给我写过一封信。那时候寄一封信，只要八分钱。错了错了，黄强军那封信是没有邮票的，盖着一个三角形的红戳戳。听集邮的朋友说，那是部队专用邮戳，很有纪念意义和收藏价值。若干年后值多少多少钱，我一直半信半疑。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到的部队来信。再加上我本身，就有想参军当兵的情结，那晚真是激动万分，辗转反侧。第一次体会到失眠是什么滋味。黄强军信中称我为恩师，美得我走路都飘飘欲仙，逢人就夸体育委员这个行那个行。其实说穿了，就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其他老师都笑着，连声附和我，恭维我，幸好没有戳穿这一层。接下来的事，就不那么浪漫有趣，甚至有点头大。有些事我实在是没有经验，不知该如何处理。诸位看官朋友，看看下面发生的故事，就明白我为难的原因，不是我故弄玄虚。大家还记得那个漂亮女孩叶小芳吗？就是那个在全县中学生田径运动会上，荣获女子3000米长跑冠军的那位女生领袖。那段时间整日象霜打了的茄子，神情忧郁，沉默寡言，茶饭不思。我到现在还记得她那个样子:仰起头来，泪眼婆娑，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部队不招女兵呢？你去同部队首长说说嘛，他们为什么不招女兵呢？在学生眼里，老师都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何况是城里来的老师呢？只要老师出面，世界上所有的难事烦事闹心事，全都马上马下，即刻全部解决！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自己的事情都一头雾水搞不掂，何谈其它？我认识最大的官，就是那个前面说的大队民兵营长。他自己也是一头的脓包，还没解套出来。此刻哪有闲功夫，去接这个硬茬？且慢，先把靓女叶小芳的闹心事放一放，咱们另外的篇章再说。因为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黄强军到新兵连以后的事。谁都没有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话说黄強军到了福建南平，分到了新兵连。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是金子到哪里都会闪光。这话确实不假，是金子是银子，是骡子还是马，得用事实说话。新兵连有几个特点:一是大部分是农村兵，城市兵几乎凤毛麟角。二是大部分是小学毕业，少数初中水平。高中生，就算是大知识分子了。三是老实巴交呆板木讷的多，灵活乖巧能说会道的少。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最苦最累的就是新兵连。真的下了连队，反而轻松自在。有点像是高考冲刺，没日没夜看书做题。进了大学，就像进了安乐窝。黄强军很快就脱颖而出，在新兵连算是拔尖人物。训练强度大，城市兵受不了，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十公里负荷跑，连农村兵都坚持不下去。黄强军没有任何问题，一路领先轻松拿下。文化素质课，农村兵又受不了，听不懂记不住用不上。这些普及性知识，黄强军轻松自如，没有任何问题，还经常帮助战友补习功课。至于篮球比赛歌咏比赛拔河比赛，黄强军都是顶尖人物吸引眼球。还有就是前任体育老师教的投弹，虽然没有达到比赛获奖的水平，但在新兵连绝对是数一数二。用战友们的话就是:文武双全，琴心剑胆。忘了介绍他的基本情况。黄强军比本人还大一岁，那年十九岁。个子也比我略高一点，大约有一米八左右。身材如小白杨，挺拔又高耸。长年运动，练得腿长腰细三角肌。鼻梁高眉如剑，一双眼晴如鹰如隼。那不是吹，真算得上英气勃勃俊男一个。此外，从小学开始，一路当班长副班长体育委员。班干部当久了有个好处，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体贴入微。胸有大局眼中有活，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确实是人见人爱，几乎没有缺点。如果不是有点乡音无改，你根本就无法想象，他是个农村孩子。至于后面出那么大的问题，更是匪夷所思，简直令人无法面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刘伟力，江西新余人氏。少年轻狂取名过大，后改微力戏称微哥。
一不小心成了书画家。篆隶古朴厚重，草书奔放大气。绘画作品笔墨清新，尤擅山水竹荷。
最神仰是玄学家。遍访名山大川，苦研古方秘籍。尤擅相字测字，临场每有奇效。
勉强也算是作家。出版《现代公共关系》、《到深圳求职》等书籍多种。姓名联格调高雅，堪称一绝。目前正撰写教师四部曲:民办教师，公办教师，特区教师，美国教师。
最动人处为人豪爽，谬语憨笑，交游天下。人无贵贱，只为投缘。万物有灵，皆有因果。
2013年《中华国粹》封面人物。《中国收藏》誉其为一一实力派，国学底，文人气，多面手 。
编辑：杨来治（河南洛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