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模一样‖文/刘之秋

和你一模一样

那年，我染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每天都在中药的气味里数着时间，死亡的影子似乎离我很近。

有一天，当我喝下那深褐色的液体，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液滴，一抬头，发现三岁的女儿正站在几步之外，盯着我，眼里充满了疑惑。

“怎么啦？”我靠在沙发上，对她笑，很无力地问。

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问：“你病了?”

我点了点头，伸出手，想抚摸她，但够不着，她离我远了点。

“你——”她慢慢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会死吗？”“死”字说的很轻。她走到我身边，伸出小手，放在我的腿上，继续说：“世婆也是病了，后来就——死了。”

我明白了，她害怕我离开她。于是，我安慰她说：“妈妈现在不会，要等以后老了才会呢！”

“啊？你也会死呀？那我不是没有妈妈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是到那时候你已经长大了，还怕什么？”我一边替她擦泪一边说。

她不哭了，愣了愣，又问：“那——我会死吗？”

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想，对她说：“你会一天天长大，长得像我这么大，不好吗？”

她这才高兴起来，仰起小脸蛋问：“真的？到那时候我就可以穿你的裙子了吗？”

“那当然，”我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好了，该吃饭了。”

她终于安静下来。吃了几口饭，女儿突然把调羹举得高高的，兴奋地说道：“我希望我有一百个妈妈，一千个妈妈！”

我很惊讶：“要那么多妈妈干什么？”

“死了一个，我还有那么多妈妈，再死一个，我也还有妈妈，一直都有妈妈。”

我感到很难过，她怎么可以这样？为了自己有妈妈，竟然让我死那么多次。不行，我得给她泼些凉水。

“那，要是最后一个妈妈也死了，你怎么办？”我残忍地问。

她呆了一下，哭了起来。我的心软了，急忙走过去，搂住她说：“那就把妈妈的骨灰埋在房前的泥土里，再在上面种一棵树，等这棵数长大了，你就可以天天在树下玩了。”

“对呀！”她转悲为喜，拍着手，叫道，“我就可以天天看见你了，还可以和你比高。”

我总算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宝贝，你希望的一千个妈妈都长什么样啊？”

她毫不犹豫，用脆生生的童音回答道：“当然是像你这样啰，和你一模一样！”

我无语，心，却已经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