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文/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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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李杰。
今年刚好二十一，喜欢英雄联盟和篮球，有一个高中谈的女朋友，最喜欢的事情是和兄弟们在网吧开黑——我亚索贼6。
你看见那个在网吧开黑结果被女朋友揪着耳朵拎回家，一路上嗷嗷惨叫的人了么？是的了，那就是我。
和大多数男孩一样，我有一个爱唠叨的妈和一个时刻板着脸的爹。
说起来，我妈和大多数中老年妇女一样，闲暇时候喜欢和小姐妹打打麻将啥的，她在我成年以后对我管的一直很松——除了反对我的职业。
我是一名消防员。
当我把工作告诉他们之后，我妈反手就是在我肩膀上怒拍了一掌，疼得我嗷嗷叫（我妈才一米五八，没什么力气，我主要装一下），我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告诉我别干这个，说工资低人又危险，每次回来都跟块炭似得，说我要是干了就也就不用进这个家门了——其实我知道，这也就是她说说的气话，我妈向来疼我。
我爸一直都严，在这件事情上却出人意料地宽容——他深吸了口烟，烟雾绕着他斑白的双鬓打转，“你真决定好了？小慧支持吗？”
我嘻嘻笑道，“早知道了，支持我的很。”
我爸叹了口气，一头掐断玻璃缸上的烟，“小孩大了，管不了。孩他妈，由他去吧。就是要注意安全……”
我妈还想多说，他却摆了摆手。我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时间回到现在。
我静静地坐在消防车上，看窗外的行人风景走马观花般飞过，周围是全副武装的战友。
“记住！你们一个个的这次出勤，就好好把火给灭了！该出来的一个都不能少！听明白了吗！”
“是！”整齐的回答。
“那就好。”队长威严地扫视了一遍，“这次救火比较危险，是独子的现在先给父母报个平安！有老婆孩子的也先给老婆孩子报个平安！”
“李杰！”
“到！”
“听说你新谈了个对象？”
边上的猴子和胖子窃笑起来，我挺了挺胸，“报告队长！是！”
“行了，报个平安。等会到了现场，你负责扛水枪，有意外情况你负责。”队长摆了摆手，“到地方了群众可能会骚乱，注意余火和安抚群众。”
“是！”
消防车笛声尖锐，巨大的车身在特定的消防通道内飞驰而过。周遭的车辆颇有素质的绕道而行，看着行道树的树影被拉曳的又长又丑，我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小慧。
她现在，还是在生我气么？会不会回去又语音轰炸我？
唉……出勤约会放鸽子能怪我嘛…女人真是麻烦，这次完了之后干脆请个假陪她出去逛逛吧，买几盒口红什么的。
咳，不过今天和我生闷气，估计后天就来找我抱了。
胡思乱想间，消防车已经停下来。队长匆匆下车。我们一车人也急忙下了车，开始运作。
“我操，真是一栋火楼啊。”
即使是相隔很远，只是站在消防水栓旁，也能感觉到阵阵热浪扑面，那黑烟跟他妈电影一样，远远地从四楼里涌出来。不远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招牌上模糊地写着xx饭店几个大字。
我远远地看着正在疏散人群的队长，后者正劈头盖脸骂着几个试图在火场边上瞎跑的小孩。和这场景非常不和谐的是一个成年女人也在此行列，队长看到一愣，连忙奔过去拉那女人，费好大力气，那女人才被半推就地拖回来。
“你他妈命不要了？”队长情急之下爆了粗口。
“他……他们还在里面啊！”女人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身上污渍点点，带着哭腔喊道。
女人抱着队长，身体颤抖不止，“我老公和我小孩还在里面啊！我不能……你要救他们啊！”
“那你也不能去送死啊，你先冷静好不好！你老公…”队长一边竭力安抚女人，一边目光搜寻四周的可行动人手，看到我们，“还愣着呢？！楼里有人！一个男的和小孩！”
我和猴子冷汗顿出，拎起消防设备就直直地冲进火场。
你听过自己的心跳吗？扑通扑通跳得飞快那种。每次冲进火场时，我便是这样。
火星飘飞，浓烟滚滚。入眼即是一片火红的狼藉。
讲真，我手里面拎着几公斤重的灭火器。可我知道，在大自然的水火面前，更多的防备像一个笑话。
火海，刚进去就仿佛整个人就窒息一般，灰烟滚滚让人看不清视野。炽热的空气即使有防护服也依然让皮肤又痛又痒。我尽可能把阻碍通行的火灭掉。灭火器发出嗤嗤的声音，干粉源源不断喷出，在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后，我和猴子终于找到了二楼楼梯的路。
父子在更高的楼层。
我和猴子进去就开始分头找那男人和孩子。可是内部火势实在猛烈，即使外面的兄弟拼命支援里面也无济于事。消防服和头盔能抵御的火有限，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手脚也开始灼痛。
不行……还没找到人，得救人啊。
二楼亦是一片焦黑，我一路翻过去喊，除了要小心火和有毒气体，还得注意防避各种建筑材料下坠。
一根灯管被烧断了芯，直直地在我头顶砸下，“我操”，我吓了一跳。灯管在地上冒着黑烟滋滋作响。所幸我反应及时，不然砸中了非得给我后背开个光。
三楼，该死，这也没有。
四楼一整层都是厨房，一些未熟的食物发出焦臭的糊味。我氧气瓶里的氧气已经不多，正打算呼叫猴子问他那边怎么样时，忽然的，我听到了前方厨房传来若隐若现的孩童啜泣声…
我一阵狂喜，周围火墙层层，热浪逼人，但好像一下子不用那么害怕了。我手里的灭火器一刻没停，只是几秒钟的功夫，指尖也不禁有些发麻。待白雾淡去，面前的是…
一个已然不成人形、扭曲的焦黑人型物。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已经是它了。前胸片片裂开，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渗人的肋骨。脸上的毛发全部消失，只剩下五官。
你们见过死之前还瞪大眼睛的人么？
我感到一阵荒唐，但随即，我就注意到。若即若离的儿童啜泣声，正是从这男人几步之遥的厕所里传出来的。
是父亲死在了儿子的门前。
一些东西在我心里燃烧起来，我猛得一把拉开把手，极高的温度让手掌刚触碰到把手就冒出嗤嗤白烟，但我没在意。
进入就看到了在墙角晕厥的孩子，我来不及多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抱着他就开始往外冲刺，这过程中我是冷汗涔涔，不敢慢一下子。
刚踹开厕所门，外面的火忽然被灭掉了？我一愣，看到白烟袅袅升起，是战友猴子！
“快走！没时间了！”
猴子好像很焦急，我一眼望去，他消防服破破烂烂，身后的熊熊烈火升起，看来他是一路杀过来的。
只是，为什么那么急切呢？
猴子的呼喊声出人意料的大，我忽然手脚开始发颤，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升起…
快走…难道不应该走吗…我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起初是毁天灭地般的爆炸声。
看不清神情像是张牙舞爪的猴子，我只觉得自己像被巨锤击中，一股巨大的、几乎把我内脏震烂的冲击力狠狠地击中了我，几乎把我小腹撞碎。
煤气罐爆炸了。
还有意识前，我隐约看到，世界末日般的火光升起，猴子的身体直接飞起。巨大的震荡感让我失去痛觉，我眼神涣散地看着所有和我一起飘飞着的东西。
好像时间停止了。
我飞出了四楼的窗户。
怀中的孩子依然紧贴着我。
我从四楼坠下，耳边寒风呼啸。
我想起队长平时对我们出勤时的千叮咛万嘱咐。队长好像很喜欢我，他常说，若他弟弟不遭遇意外，也该这么大了。
我想起了大学时和父母难得的一聚。我笑着说起在学校的一切，妈总是瞪大眼睛听着，爸虽然总板着脸，但听到有趣的地方还是会舒展眉头。
最后，是小慧。
我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喜欢的女孩子穿着连衣裙，带着小花，腼腆着对我说，“要一起长大哦。”
啊，人间幸福，我从此无法再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