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 脚 楼
文//周思静
如果说全国100家名镇有白沙古镇的话,那么,白沙古镇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就是东华街的吊脚楼了。如果说修造东华街月亮井八号宅院是周家的发家史的话,那么,吊脚楼则是月亮井八号的成长史了。吊脚楼不仅是周家子女长大、读书、就业、婚嫁的历史,更是这一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见证史。因为吊脚楼囊括了周家破"四旧"满门抄家的变迁,有十年浩劫的历练,有四哥的婚娶,有三姐、五姐、六姐的出嫁及知青返城的团圆等重大家庭事件的演变。
我不是写以具巴渝传统建筑特色的吊脚楼风貌为主体的建筑的;不是写依山就势,远远看去,房屋构架简单,开间灵活、形无定式,随坡就势的吊脚楼群;不是写东华街吊脚楼的下部架空成虚、上部围成实体,是当今世界吊脚楼建筑之最;更不是写四哥的婚娶、三姐、五姐、六姐的出嫁及知青返城的团圆等重大家庭历史事件。因为后面的板块都有交代。单单就说说从“月亮井八号”搬家到吊脚楼两件铭心刻骨的大小事。
人们的善良,在文化大革命那个特殊年代里是无法公开的,一旦公开,有时就会满门遭灾株连九族。
不是吗?住在月亮井八号后期,我们家宅院腾空一半给姓胡的搬运站工人住,这家人有夫妻二人和四个儿子。胡的老婆姓周,邻里间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又同姓,彼此称姑爷姑姑的、舅爷舅娘的,两家还是有些往来。
那年我们家在后檐沟喂了一头过年猪,年关都要杀猪过年,杀猪后就有一桌客(吃“刨猪汤”)。新鲜猪肉的烹饪加上正宗老白干的飘香,香气飘散到了隔壁,隔壁闻到香气的骨瘦如柴的驼背子胡老幺(患小儿麻痹症)说:“妈妈隔壁好香咯!”一向贤惠的妈妈就割了一块肉,端了一盆“刨猪汤”送过去。这盆“刨猪汤”放在他们桌子上,桌子热气都未沾到,哎呀呀!热气腾腾的一钵“刨猪汤”霎时便被呈送到月亮井八号宅院居民楼办公桌上了,姓胡的老婆还大肆喧哗:“这就是地主婆的糖衣炮弹的攻击,这就是地主婆收买、腐蚀、拉拢工人干部(她当时是革委培养的干部)的铁证,这就是……”
从此,将月亮八号楼一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们逼迫大姐说出婆的瓷像(爸在景德镇为孝敬婆烧的)放在三姑婆处,三姑婆惨遭株连抄家,诱逼栽赃我说家中有一个宝盒箱,把爸爸妈妈五花大绑拖到居民办公室黑整:跪铁钉板、跪碎玻璃、赤脚站煤渣、拳打脚踢、棍棒相加……只剩《红岩》小说中严刑拷打烈士们“灌辣椒水”的手段没用上了。打手姓胡的靠“武斗”发家,他挖空心思、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整人害人,关键时刻会使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阴招来。
爸妈在文革时期历经的磨难是一言难尽。生活上的困苦家家都有,政治上的非人待遇长达十年之久啊!太难了,难!难!难!
有时善良遭破害不说且株连九族。月亮井八号宅院在“破四旧”满门抄家后,被逼迫搬到了吊脚楼(周幺嬢和杨嬢嬢)下住:楼下是长江水汛期退潮泥沙淤积近两米厚的废墟,要想挖运淤泥,“遂率子孙荷担者三夫,叩石垦壤,箕畚运于渤海之尾”文中的愚公移山还有箕畚及叩石垦壤的工具,我们家家徒四壁两手空空,拿什么工具来挖来运?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时,东华街高泽新姑姑、朝福街苟姑姑和甘姑姑,半夜三更偷偷扛铁铲、拿锄头、背撮箕,抬鼎锅送到我们的家。“拿手来挖,人挖死了沙还淤积成山,没有鼎锅煮饭,烧再多的柴都煮不熟。”说完她们就走了,彼此间客气话都没说一句。当时风气是:居委会要知道谁在送东西给我们,谁在帮助我们,谁不分敌我与“黑五类”划不清阶级界线,抓到现形受其株连不说,是要打成“现形反革命”的。她们冒这个险为什么呢?为的是严寒时的一团火,沙漠中的一滴水,黑暗中的一缕光,街坊邻里的一片情。高姑姑、苟姑姑、甘姑姑的行为令我们刻骨铭心?
我想:同样的时代,相同的天空,都是工人阶级的家属,有的人是这样的,有的人却是那样的,还是归结成人生观、价值观上的不同更为确切吧!
编审:陈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