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市古镇方言：“蚕罢”（音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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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市古镇方言：“蚕罢”（音bo）
作者：张明儿
在新市方言中，“蚕罢”这个词是人际交流的常用词，新市四郊是湖州地区重要桑蚕区，“蚕罢”通常是指一轮蚕业生产完成，故称。所谓一轮蚕业生产，是指从领蚕种、孵养、上山、采茧、回山等，一次完整的养蚕过程。
“蚕罢”（音bo），等同于“养蚕结束”，是一种古语的表达。它的读音偏重于入声，“罢”的读音是“bo”，相当于新市方言的“爬”、“耙”的读音。读音与普通话相去甚远。“罢”的意思便是“结束”、“完成”。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对“罢”的解释是：“引伸之为止也。休也。周易：‘或鼓或罢。’论语：‘欲罢不能’。会意。薄蟹切。古音在十七部。读如婆。《论语》：音‘杷’。”
养蚕是辛苦活，而养头蚕是一年养蚕中最辛苦的一季。有人说：“一床蚕丝被，要多少蚕宝宝吐丝成茧，又要多少个茧子，多少道手艺，才能聚精而成……”吐丝成茧是一个华丽蜕变过程，也是蚕农们辛勤付出的结果。一床蚕丝被，多少蚕妇泪，读了北宋诗人张俞的《蚕妇》让人对养蚕人暗增了敬仰：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新市古镇民间生活交流中，听到最多的是“头蚕罢”。新市老辈口里有“蚕罢丝，蚕罢米”之说，就是指：养蚕结束时的丝价非常低廉，而米价却十分昂贵，这便是指“头蚕罢”情况。“头蚕”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蚕事农节，一般专指春蚕。这一批蚕事，既是一年之中养蚕规模最大的一次，也是蚕茧质量最为优质的一轮，市场销售最俏，且产量较好。
“头蚕罢”在蚕农心里是一年中蚕业收入最为重要的时节。通常“头蚕罢”在农节“小满”左右。清《仙潭文献》卷中“节令”篇，有记载：“小满，蚕功告成。有谚云：小满见新丝。又云：小满动三车：丝车、油车、水车之句。”虽然大麦、小麦、油菜、蚕豆都可以收获了，但田间收获往往只能应付填肚充饥，农户的经济收入主要来自于春蚕收成。所以“头蚕罢”，蚕农往往会把春茧换卖的钱，用来改善生活，增添家什、农具、蚕具和家里人的服装及被褥，谁家春茧收入多，谁家就富裕。
当年新市，每当“头蚕罢”时，街上人山人海。蚕农售茧繁忙，他们把刚采摘下来的春茧，挑出来进行投售，卖给专门收购茧子的坐商。由于本地是产茧区，茧商和绸商们早早已经准备充分，设立茧站进行开称纳购。蚕农们把辛苦几十天的白花花春茧，一担又一担，从农村里直接挑出来，或者用小船，满载划浆而来，停在岸际，然后用蔀，挑到岸上的收茧处。
由于春茧量大质优，所以收购价格极其敏感，影响着蚕农一年的积极性，也严重控制着蚕农家庭生活的主要收入，所以蚕农们都非常焦急、认真和担心。大家依次排队，早早等待，天色未亮便早已在等待茧商开门，又因为当时科学不发达，蚕茧质量在茧商眼中的优劣评定，完全凭人为的手法来决定，所以这就更加让蚕农们增加了精神负担，几十天辛辛苦苦的一家人起早摸黑，赚与亏则是在一眨眼之间，茧商们的一价断定，心情未免十分紧张。
“头蚕罢”时节，蚕农们卖掉蚕茧，就去街上消费。新市古镇当年的消费，论吃，最多的是上一次“馆子店”。新市当年比较大的饭店，在上世纪四十、五十年代时候，一般有“同福楼”、“张一品”、“胡筱春”、“陈涌兴”等，蚕农们一般去吃“三鲜面”“火鸭大面”“鳝丝面”“猪肝面”“肉丝面”等，而吃得最多的应该是“三鲜面”。那几天，只见饭店面前也人头攒动，声音躁杂。当年情况下，社会经济发展低下，“头蚕罢”时节则是一个蚕农们欢庆、乐购的时节，虽然钱也有限，但蚕农们能为上一次“馆子店”，吃上这一碗“三鲜面”，已经是非常自豪和奢侈的消费了。
除了清明，“头蚕罢”也是一个比较大的集市时间。这个时段，也是果实可以采摘，像桃子、杨梅、枇杷等，麦子、早稻、豌豆等一些作物也逐步等待收获。农民手中的物产比较丰富，多多少少换些钱财，所以“头蚕罢”也是一个操办家事的重要时刻。从古镇风俗看，“头蚕罢”是需要亲戚来往的，有的办订亲、婚事，也是这段时间。
“头蚕罢” 是农村一年里第一个丰收季，也开始进入第一个大忙季。《乡村四月》，宋朝一个叫“翁卷”的人写过一首以《乡村四月》为题的诗，道出了“头蚕罢”农事情况：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一个“罢”字，说出养蚕人心中复杂的心理：那段“头蚕罢”未到的日子，桑蚕“上山”作茧，蚕农们一天一天地盼着蚕儿茧色转白，心里充满了焦急的期盼；而“头蚕罢”一过，则农事忙得不可开交。趁着“头蚕罢”，蚕农们稍稍作些心情调整，然后紧张布置着一年的生活，布置着大潮一般推来的农事。
当下，“头蚕罢”方言已经开始渐渐淡出新市方言，现在很少用这词，小一辈几乎已经废弃这一词。原因有三：一是目前农村蚕事重要性已经退化，已经被制造加工业所替代。二是桑地被大量用作其它，头蚕数量大大减少，很多农家已经放弃养蚕。三是养蚕赚钱数量已不是农家主要收入渠道，所以，即便是“头蚕罢”,大家也是与平日一样，看不出消费的特殊了。
听过有人用“新市方言”编了童谣，说那“头蚕罢”,用字简朴，音韵亲切，乡情直击心内：
头蚕罢（音bo），吃（音缺）枇杷（音别bo），
个个枇杷（音别bo）侪（音才）有核（音活）。
枇杷（音别bo）核（音活），别粟勃，
吃（音缺）好枇杷（音别bo）大（音驮）麦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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