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人之苦

2月13日，44岁的四川西昌养蜂人刘德成自杀离世。

因为疫情缘故，大批的养蜂人困在当地，而当下花期已过，由于蜜蜂农药中毒，而养蜂人刘德成没钱买饲料饲喂，眼看着四川油菜流蜜却无法转地，这位蜂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刘德成的养蜂证与死亡证明

蜂农，历史悠久 ，从原始社会开始人们就取蜜以食或致药，一直有记载的养蜂第一人出现——姜岐“以畜蜂、豕为事，教授者满于天下，营业者三百馀人。辟州从事，不诣。民从而居之者数千家”（晋朝皇普谧《高士传》）。

根据2018年的《中国蜂蜜产业现状与发展》(白皮书)统计数据，我国现有蜂农30万人。年产蜂蜜超过54万吨，均占世界养蜂业第一位，2017年国内蜂蜜市场规模达到了44.8亿元。蜂蜜和蜂王浆则是中国传统的出口商品，其出口量为世界第一。

李海燕，吴杰，刘朋飞《中国农业蜜蜂授粉的经济价值评估》

蜜蜂授粉是重要的农业投入要素，经济价值巨大。蜜蜂授粉对于我国农业总产值的产出弹性显著为正，增加蜜蜂授粉投入能够显著增加我国农业总产值。蜜蜂授粉对我国36种作物生产贡献的经济价值高达3042.20亿元，占这些作物总产值的36.25%，相当于全国农业总产值的12.30%，是我国养蜂业总产值的76倍。

在各种作物中，蜜蜂授粉对水果坚果类的贡献最大，达1779亿元，占总价值的58.48%。蜜蜂授粉对于棉花、油菜籽、大豆等产业贡献巨大，每年蜜蜂授粉为棉花和油菜籽贡献的价值分别高达458.36亿元和164.82亿元，相当于这两类作物产值的43.00%和76.00%。

http://cdmd.cnki.com.cn/Article/CDMD-10389-1012425550.htm

必须要强调蜜蜂授粉的重要性：维护生态平衡,特别是蜜蜂授粉可使农作物大幅增产，其社会效益远远大于蜂农自身的经济效益。

但是由于养蜂人的生活不易，一年四季都在不停地赶着追逐花期，风餐露宿，长途跋涉，还需要随时担心可能出现的危险。比如温度、湿度天气，刮风下雨都有可能会影响到蜜蜂乃至蜂蜜的质量。

根据中国农业出版社——农业农村部直属的大型综合出版社对于「蜜蜂农药中毒」的解释：由于农田、果园打药，蜜蜂采集了受农药污染的花粉、花蜜常引起农药中毒。蜜蜂农药中毒的典型症状是：全场蜂群突然出现大量死蜂，采集蜂多的强群死亡量大。中毒蜂群，性情暴躁，爱螫人，常常追逐人畜。

除了喂饲料以外，蜜蜂农药中毒最好解决方法就是尽快转移采蜜场地，换到无污染的新场地。但是由于当下肺炎疫情的肆虐，为了抑制病毒传播，多地的大小高速路段均出现大规模减流以及关闭情况。

在这份2月16日微信公众号「蜂蜜知识网」发布的关于养蜂人刘德成去世消息的这篇文章中，呼吁有关部门尽快出台保护政策，给30万蜂农留下一条生路。

那么在这之前，真的没有相关的保护政策吗？

我们再次梳理一下时间线上的几个事件。

2月5日，第一份通知——《不得以防疫为由拦截这三种车辆》

实际上早在2月5日，农业农村部就已经通过央视新闻和其他多个渠道下发紧急通知《不得以防疫为由拦截这三种车辆》，并且明确提到不得封村断路。要严格落实“一断三不断”要求，立即排查乡村公路通行情况，严禁未经县级及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批准擅自设卡拦截、随意断路封路阻断交通的行为，打通运输梗阻，确保通往畜禽养殖场、畜产品屠宰加工和交易市场等关键场所的道路通畅。

在由官方认定的微信公众号「中国养蜂学会」也转发了该紧急通知（截止2月18日本文发出前，该文章的点击量为两千多）

2月13日

养蜂人刘德成在这份文件下发之后的第8天选择了以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2月15日

三个部委联合发布《关于解决当前实际困难加快养殖业复工复产的紧急通知》，中国养蜂学会也迅速印发该通知。

2月17日

如此紧急的文件过后的2月17日，「界面新闻」等一批新闻媒体发布了的《除疫情敌点和跨市区域 四川泸州率先取消境内道路关卡》这样的消息。从现嗯内容上来看，泸州是四川省内率先恢复了全市的公共交通运行，除开出现疫情的点位，泸州区县、乡镇、村社等市内区域交通防疫检测点全面取消。

为了加速车辆通行，全面认证了《身份证》《健康证明》《农民工返岗包车通行证》《应 急物资通行证》以及已检标志。

至此，四川省其他城镇也陆续开始逐步恢复交通。

从2月5日的紧急通知《不得以防疫为由拦截这三种车辆》下发，2月15日再出台复工复产紧急通知，最后2月17日交通开始恢复。

政令出台到传达到基层，最终落实到老百姓身上，用了10天。

但是实际通过回顾这些天的新闻及各种信息，可以查询到像「蜂蜜知识网」这样的以蜂蜜产业资讯的一批微信公众号及自媒体并不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实际上已经出台了相关的政策，更不用谈建议养蜂人去开具相关的证明。所以才在发布关于养蜂人刘德成去世消息的这篇文章中，还在呼吁有关部门尽快出台保护政策，给30万蜂农留下一条生路。

下面是微信公众号 「蜂蜜频道」发布的湖南澧县蜂业协会的一份恢复养蜂生产的请示报告，发布时间是2月14日，落款是2月20日 。从请示内容中可以看出许多地方部门依然还没有落实到如何解决问题上。

可惜，养蜂人刘德成没有在第一时间等到能解他燃眉之急的消息被落实。

许多的关于养蜂微信公众号号和微信群都在转发刘德成去世的消息，与他相识的朋友知道他喜爱唱歌，有自己的快手账号，会在养蜂时发布一些自己的演唱作品。他生前发布的最后一首歌是《朋友别哭》。

刘德成翻唱《朋友别哭》

就和默默无闻的蜜蜂一样，远离城市生活的养蜂人在平时生活中也相对餐饮等其他行业较少被人们所关注，就连影像类的作品与纪录片作品都较少，养蜂人的生活之不易也不为外人所知。

在2020年的奥斯卡奖评选中，有一部来自马其顿的纪录片作品《蜂蜜之地》同时提名“最佳国际影片”和“最佳纪录长片”两个奖项，是极为少见的以纪录片身份获得“最佳国际影片”提名的作品，最终该单元的奖由为众人熟知的韩国导演奉俊昊凭借《寄生虫》摘得，共同提名的还有来自法国的《悲惨世界》 、波兰的《基督圣体》与西班牙的《痛苦与荣耀》。除此之外，《蜂蜜之地》还获得了第35届圣丹斯电影节世界电影单元纪录片的评审团大奖，提名几十个国际影展的最佳纪录片，足以证明《蜂蜜之地》这一作品的质量。

本片在2019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纪录片但也、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中国广州纪录片节上均有展映，许多中国观众也有机会走进电影院观看这部关于养蜂人的纪录片佳作

影片讲述了欧洲大地最后一位女采蜂人喀迪丝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依附野蜂为生，坚守「取一半、留一半」黄金定律。可未曾想到游牧民族一家人突然欺至，打破她们原本宁静的生活，他们贪婪地掏尽所有的蜂蜜，肆无忌惮地破坏生态环境。

故事的女主角的故事要追溯到二十世纪初，奥斯曼帝国时期有很多土耳其族裔迁到马其顿地区居住。二战后，马其顿属南斯拉夫的一部分。五十年代，南斯拉夫和土耳其协议，互换在对方国家居留的本族人。所以马其顿有很多村子一下就搬空了。喀迪丝就是没有回土耳其的土耳其裔，她的村子里只剩她一户。

由于母亲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就连吃饭都需要女儿喂，已经52岁的喀迪丝没有结婚，尽自己可能地照顾老母亲。她们的生活虽然简朴但也有自己的快乐，会争论是否有足够的香蕉吃，会因为窗台上摆放的鲜花而欢喜，女儿更是自制了一个收音天线而使得破旧的收音机能放出断断续续的音乐。

作为一名传统的女采蜂人，喀迪丝坚守「取一半、留一半」自然黄金定律，就是在采蜜时取走一半留下一半给蜜蜂们用作食物。这样做到与蜜蜂和谐相处，既能采到蜜，也不伤害蜜蜂们自身的生活。

但因为当地地理状况的特殊性，喀迪丝需要到悬崖峭壁和山林里去寻找蜜蜂的栖息地，采蜂蜜的难度之大，甚至威胁人生安全。喀迪丝也在村庄里的残垣断壁里努力为蜜蜂寻找栖身之所。

本片的导演在一开始并不想拍摄关于女养蜂人的故事，而是想制作一部有关环境变化、村庄变迁的环保纪录片。在他们拍摄的第六个月，七口之家的游牧邻居来到了这片喀迪丝赖以生存的土地上，打破了她们原本宁静的生活，也让整个导演组无法预知故事的走向。

孤独的喀迪丝母女对新来的邻居很友善，热心地帮助他们，甚至教授他们养蜂的技巧，他们在刚刚认识的这段时间相处的很不错。

但是随时时间的推移，可这一家人却因为要争夺资源焚烧了附近的树木，纵容牲口破坏了蜂巢，并且由于贪婪根本不理会喀迪丝“取一半留一半”的自然准则，掏尽所有的蜂蜜。在掠夺一空后，他们离开了这片土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而喀迪丝的蜜蜂没有食物吃，最终全部死亡，她的母亲也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孤独的小屋内只剩下她、一只小狗和一台破收音机。

本片导演跟随喀迪丝母女在3年中进行了100多天的拍摄，积累的影像素材超过2000小时的素材，因为拍摄地域和物资的限制，团队以6人轮班的形式驻扎在只有喀迪丝母女生活的村庄里，包括两个导演、两个摄影师、一个剪辑、一个收音师。

他们虽然在拍摄时没有阻止一切的发生，但是也努力尽了拍纪录片者的道德责任。在纪录片完成后，用所获的奖金为她建造了新的房子，更时常与她保持联系。还帮助那个土耳其一家人的孩子申请了助学基金，帮助其受到更好的教育。

在遭受了生活巨大的重击后，喀迪丝没有离开那片蜂蜜之地，而是回到山上，继续着她的养蜂人生活。

蜂蜜传递给人类的价值还在继续以特殊的形式扩散，在疫情期间也被换成了援助武汉的资金，东京调布市深大寺养蜂园的一位女孩，身穿中国旗袍，顶着凛冽的寒风，从早到晚的向每个人深深的鞠躬，为武汉疫情募捐，每捐一千日元就回赠一罐纯正的蜂蜜。

希望所有的养蜂人也能鼓起勇气，克服困难。

用电影《过昭关》当中主人公老爷爷对蜂农的鼓舞来说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也希望这个社会不会忘记2020年2月13日，养蜂人刘德成去世的这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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