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87年的致敬,她与小津安二郎一同“反现实”
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影片《我离家了,但……》是导演安格拉·夏娜莱克的非叙事性作品,由玛伦·艾格特、雅各布·拉萨尔、弗兰茨·罗戈夫斯基出演。电影围绕名为菲利普的少年(拉萨尔饰)展开,他在失踪一星期后最终归家。
我离家了,但…… (2019)
Ich war zuhause, aber…
导演: 安格拉·夏娜莱克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德国
语言: 德语
本文为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作品《我离家了,但……》导演安格拉·夏娜莱克对话整理
问:《我曾在家,但……》这个片名会让人想起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还有你拍摄于九十年代早期的第一部中长片《我整个夏天都在柏林》。
安格拉·夏娜莱克:是的,这个片名,包括最新这部都听起来好像只是交代了发生过的事,我很喜欢这样取片名。但是,如果没有小津《我出生了,但……》,我就想不出这个新片名。对于我来说,对他的亲近,意味着对现实的背弃,视电影为发明,为纯粹的形式。
小津安二郎《我出生了,但…… 》(1932)
问:这部电影中的大多数互动都尴尬到可笑,比如两个人物(之一是玛格·艾格特饰演的阿斯特丽德)关于一辆破自行车的无休无止的争吵。
安格拉·夏娜莱克:这属于一种没有所谓包袱的幽默。没有包袱意味着该情节似乎无休无止:这些人就是停不下来!他们需要时间才能精疲力尽。我在一所美术学院(汉堡美术大学)教授电影,与成百上千本经典编剧书中的内容关系不大。
在教学中,我会首先听取学生们的思考,他们想做什么以及他们做过什么。接下来,我会试着让学生思考什么是真正的画面和声音,当我们切实看到移动的物体而非照片时,声画意味着什么。
问:或者完全不移动——有一场戏是静止的,孩童排练哈姆雷特的段落。画面冲击力很强,因为孩子们一般都是精力充沛到处乱跑的。这场戏的意图是?
安格拉·夏娜莱克:喜剧的意义在于为了哪怕只能让自己能被理解一点也要付出的极其人性的努力。而且我认为有时候,成人会比孩子绝望得多。如果想看小孩子到处乱跑,你走上街头就行了,不用走进影院。孩子们究竟能做到什么是很有意思的:他们可以静止不动,或者可以背诵莎士比亚。这种表达风格似乎很奇怪,同时也很自然,以至于演出的那一刻失去了常态。
《我曾在家,但……》剧照
我的目的在电影中的表达也很清晰,绝不复刻现实。把摄像机随便放在什么地方,让人们觉得“哦,与我所想的完全相同”,这是远远不够的。
问:差不多在电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们知道了,这个男孩的父亲不久前去世了。观众可以把这部电影理解为这份丧失经历的后续。
安格拉·夏娜莱克:或许吧,但是我把这种经验当作生活本身的一部分,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这部电影并不是父亲去世后立即发生的,生活已经继续向前了,而且也适应了父亲的逝去。然而,还有一些结果难以预料和评估,你只是必须自己去经历。
《我曾在家,但……》剧照
问:你在影片中的确展现了这个男孩在离家出走期间所经历的,或者至少暗示了。片尾,他带着他的母亲和妹妹去了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安格拉·夏娜莱克:你也看到了,片尾那个地方,的确很美,某种程度上是完美的。他们在继续前行之前在那里休憩。
问:你的导演事业始于柏林电影电视学院,并与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和托马斯·阿斯兰在此结识。你们被称为“柏林学院派”的第一波浪潮。对此你仍然有参与感吗?
安格拉·夏娜莱克:柏林学院派如今并不存在了。托马斯、克里斯蒂安与我是其开端,而我们现在已经拍了二十多年电影了。我们各自走上了差异很大的分支道路。在电影业界,以某种标签为身份开展事业往往会容易很多,因此它确曾对我们有过帮助。但是与其他类似的团体相同,在一段时间后,事情总会发生变化。举例来说,很明显我的作品与玛伦·阿德的电影毫无关联。
问:你从事了很长时间的舞台表演工作,而且不断地在你的电影里表现戏剧场景。
安格拉·夏娜莱克:是的,我对舞台表演一直很感兴趣。一个人可以扮演什么?又有什么能经受摄影机的凝视呢?我们到底是如何理解银幕中或者舞台上的角色的呢?
《我曾在家,但……》剧照
问:在《我离家了,但……》中,你完全不担心观众会困惑。电影的创意最初是如何产生的?
安格拉·夏娜莱克:我的脑海中最早出现的形象是一位13岁的男孩,已经不是孩子了,却也不是大人,他离家出走到荒郊野外,又脏兮兮地回到家中。当然这些能从他的衣服和皮肤看出来。影片中有一些线索可以供你猜一下这个男孩在哪。这个地方不能在影片开头就用具体场景来呈现,因为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有点异想天开的地方。
《我曾在家,但……》剧照
我不担心造成困惑,因为我确信让观众直接去理解事物是可行的。只有你思考了,困惑才会油然而生。而对于电影来说,只要思考就足够了。当然,如果有人感到可能误读了部分内容而对我的作品不满,那么我就失败了——因为我并不想让任何人不悦。但是,你通过你自己的经历去理解电影,这一过程也是你自己的,只属于你个人。我们都有不同的人生,为什么不能产生不同的联想呢?
问:这是你将电影的开场设置在大自然中的原因吗?与对待人类不同,大家不会在解释动物行为的意义之上浪费时间。
安格拉·夏娜莱克:先去看动物的行为、并且保持如此观察事物,直到银幕上出现人类,这是一种不错的方式。事实告诉我们,动物永远不会做任何违背自己身体意愿的事。而对于我的电影中的人物来说,一件件事就那么发生了,他们对此无能为力。不是看人物的行动,而是看他们的反应。人物去做身体所指示的,所以是的,可以把他们看成动物。
《我曾在家,但……》剧照
对于我的演员们,我试着不去讨论心理学。在我遴选并最终确定演员之前,我总是设想当我与他们一同工作,能否不必做太多解释,大概是因为我发现解释完全无效。与其浪费时间解释,不如直接投入工作。人们总认为电影是能够也应该被解释的东西,我十分质疑这种想法。电影的意味丰富得多,在于给你一个与画面、主体、情境共处的机会,一个感受新体验的机会。我认为电影只与你所感受到的有关,而与智力无关。
《我曾在家,但...》
11月17日 15:00--17:05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
映后嘉宾信息
嘉宾
仇晟,生于杭州,清华大学生物医学工程学学士,香港浸会大学电影制作硕士。曾入选金马电影学院及柏林天才训练营。首部剧情长片《郊区的鸟》获得2018年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长片”,西班牙Novos Cinemas电影节“最佳电影”,澳门国际影展NETPAC奖,并入围第71届瑞士洛迦诺电影节“当代影人”竞赛单元及其他二十余个电影节。
法兰西胶片,资深电影媒体人,曾任凤凰娱乐电影主编、橘子娱乐影视主管、Sir电影北京部主编,现任公众号“第一导演”内容总监。
昊天,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影视导演专业,于多家影视公司供职多年,从事电影、电视剧、网剧等工作。深焦作者,出版影评集《逆转未来——影像的自塑》。
主持人
柳莺,电影公众号深焦DeepFocus联合创始人。
今年11月15日到11月24日,第七届德国电影节将在北京举行。16部德国当代影坛最具代表性的电影佳作将陆续与观众见面。
本届德国电影节,将由第69届柏林电影节影帝、著名男演员王景春担任德国电影节中国大使,并将莅临11月15日的开幕式现场,就开幕影片《系统破坏者》与观众进行映后交流。「导筒」也将陆续带来本次德国电影节的系列报道,请广大读者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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