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旧事（九） 双 璧（中）
第九章 双 璧
中
高青锋在编写《石头拳》、《少林闪手拳》和《卢氏八卦掌》几个拳术套路时，吴箫都亲自演练、体会、纠正和补充。对于武术理论，两个人合作完成了《内家拳的基础训练》、《形意进阶探秘》、《太极正轨》和《武踪》等几部有影响力的大作。
来省武校已经四年了，在武校当教练也将近三年了，高青锋和吴箫的接触是最多的。除了“春节”期间的寒假、“中秋节”和暑假之外，高青锋和吴箫几乎每天都有接触。两人探讨教学、交流技艺、辩论拳谱、互相关心……逐渐从师生变成了同事、又从同事升华到知己。
高青锋是外向性格，开朗大方，做事果断。
1986年“春节”，20岁的高青锋随父亲卢祥军一起回了山东。三月初，父女二人就返回到了省武校。
3月17日，星期日。在武校食堂吃完晚饭，高青锋跟着吴箫走出餐厅。
吴箫感觉到了高青锋有话要对自己说，就站住了。
高青锋稍作犹豫，还是掏出了两张淡绿色的电影票。
拿出一张递给吴箫。吴箫询问的目光。
高青锋把电影票塞到吴箫手里，说道：“吴哥，今晚的电影。”
吴箫看着电影票的背面红字：1986年3月17日18时15分，当日有效。
“吴哥，你喜欢……”高青锋的面颊稍稍有些红，“你喜欢看就去！”说完转身向教师宿舍楼走去。
吴箫则向操场走去。
高青锋站在寝室内的窗户前，看着从宿舍楼大门出去的每个人，也盯着从武校大门出去的每个人。
看看床边书桌上的蓝色小闹钟：马上晚上六点了！
从武校到电影院，走路可得十多分钟呢！高青锋有些急躁。
一直盯着外面，可吴箫什么时候出现在校门口的，真没注意到！
见吴箫出了校门向左转，高青锋心里砰砰跳。那是通往电影院的路。高青锋急忙跑下楼。
怕吴箫回头看见自己，高青锋始终和吴箫保持着距离，却又想先到电影院。
路上，人渐渐多了。到了电影院前面的广场，高青锋快步在人群中穿插，到了影院门口，检了票，匆匆进了放映厅，找到位置坐好。
吴箫站在影院门口的台阶上，见再没人往里面走了，检票员也准备关大门了，吴箫才急忙冲过来，把手中的票示意给检票员，走进放映厅。
高青锋的心跳还是那么快。做了几个深呼吸，却感觉到手心出汗。幸好，电影开演了，吴箫来到座位挨着自己坐下的时候，不会看到自己涨红的脸吧？
一个多小时里，两人都没说话，始终盯着银幕。可是，电影的情节真的没记住！
出了影院，高青锋走在吴箫的左边，问道：“吴哥，电影好看吧？”
“啊？好看！”
沉默了一会儿，高青锋又问：“吴哥，啥时候请我看电影？”
“啊？啊！你喜欢看就请！”
“你说的！”高青锋爽朗地笑，“天天看天天请？”
“行！请！”
话题打开了！两个人心情舒畅地往武校走。
繁星满天。高青锋的心中也布满幸福。
吴箫的家里知道他谈了恋爱；“端午节”期间，卢祥军回山东的时候，也和妻子高锦芳以及两位老人说了。两家人都没反对，都很尊重儿女的选择。
武校的内家拳训练虽然分为太极、八卦和形意三个班，但卢祥军、吴箫、高青锋和刘之华互有交流，学员之间也互相切磋，到后来，已经融为一个班了。可以说，这些学员是几个教练共同的学生、共同的弟子。其中功夫深厚并且在武术研究上做出贡献的有：余安培、陈中达、赵小乐、金玉声和高天杨。
墙内开花墙外香。省武校的毕业生成为全国各个武术院校和武馆争抢的目标。其中有“黑龙武馆”的教练黄小珊、“大唐武馆”的教练秦烽，也有为“津门拳社”夺得武术擂台赛冠军的吴晶、为“精武之魂”取得散打王比赛第一名的岳招明……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几年相处，卢祥军也很了解吴箫。他正直、坦荡、热心、向上，对卢祥军父女俩很尊重，也很亲近。在和吴箫的交谈中，卢祥军知道了他的母亲名叫陶清芳、他的两个哥哥名字叫做吴笛和吴笙，也知道了他家住在南平城西。这一切都没错，吴箫一定是大师兄吴鉴海的老儿子！
每当吴箫从南平回到武校，都给卢祥军带来家乡的特产小米。这是卢祥军最喜欢吃的，那种味道、那种感觉，给卢祥军无限的美好和慰藉，当然也有那不尽的乡愁……是啊，离开南平已经二十二年了，女儿小华也该二十三周岁了。她恋爱了吗？结婚了吗？卢祥军总是惦记着、猜想着……
对于卢祥军的情况，吴箫放假回家的时候也和父亲吴鉴海说起过。当吴鉴海听到“卢祥军”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猛地一震！再问吴箫，听说卢祥军的师傅名字叫做卢太祥，吴鉴海更加确信：是卢师弟！
6月21日，星期六。吴箫又回了一次南平。
吴箫这次回来，是应周鑫和周华的邀请，参加他们的儿子周睿的“百天宴”。周华本来不想给孩子过“百天宴”的，可是李克说要热闹热闹，也不多请，只把好朋友约到一起喝喝酒、叙叙旧。大家议论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把谁落下，都该通知到。
吴箫是星期六晚上到的家。吴鉴海听说儿子回来是去参加周鑫和周华儿子的“百天宴”，就觉得老儿子吴箫也该成家了。
吴鉴海对吴箫说：“老三，啥时候带你女朋友来家里看看，让她爸也来串串门儿。”吴鉴海很想更进一步确认一下这个卢祥军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师弟。
吴箫说：“爸！还没到谈婚论嫁呐，青锋才二十。我卢叔说让我们过两年结婚。”
吴鉴海捻着胡子，想了想，说道：“不行！哪有女方主动先来家里的。”
“爸！”吴箫急忙问道，“爸，你不会想去山东吧？”
吴鉴海问道：“那你卢叔现在住哪儿？”
吴箫说：“住在武校教师宿舍，青锋也住学校。”
吴鉴海一捋长胡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儿，我跟你去学校！”
吴箫惊讶：“爸！你着急会亲家啊！？”
“不是！”吴鉴海说，“你不懂！我必须去看看！”
第二天，农历五月十六，夏至。临近中午，吴箫按时去了“醉仙居”。
虽然近几年“春节”期间吴箫也和常彪、李克、刘文俊、周华、周鑫以及小三子他们在饭店聚一次，当然，有时候也能碰见赵四海。可是,吴箫毕竟回来的时候少。所以，当他来到“醉仙居”的时候，大家既兴奋又意外。没想到他真的能来！
酒桌上，吴箫注意到周华比以前胖了一些，鹅蛋脸有些圆了。也正是周华的这个变化，让吴箫想到了高青锋。周华现在的脸型和青锋太像了！不但脸型像，挺拔秀丽的鼻子也像！还有那眼睛，虽然周华的眼睛没有青锋的眼睛大，可那种清澈和温柔是如此的神似！如果说她俩是亲姐妹，谁都不会不相信！吴箫心里就想笑，不会是老天故意安排的吧？
宴席结束的时候，大家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回到家里，吴箫还在想着周华和青锋两人怎么这么像呢！以前真的没觉得，现在是越琢磨越像。
吴鉴海早已经穿戴整齐、收拾好了行囊。妻子陶清芳问：“真去啊？”
吴鉴海说：“能不去吗？我猜他就是祥军！”
“咳！真命苦。”陶清芳很神伤地说，“去了和他好好唠唠，让三弟也回来看看吧。”
吴鉴海眼眶发红：“一走就是二十二年啊！小华的孩子都百天啦！”说着就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放心！我去了好好和他说说，让他回来看看。”
陶清芳也几乎落泪。
吴鉴海和吴箫来到武校的时候，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但仲夏的太阳依然高挂在蔚蓝的天空。校园里，清风徐徐、花香阵阵，树枝摇曳、小鸟清越。
吴鉴海的心情也不像一路上那么沉重了。
来到吴箫的宿舍，放下行囊，吴箫说：“爸，出去吃点儿饭吧？”
“先不急！”吴鉴海说，“快去把你卢叔叫来！”
吴箫擦着脸：“这个点儿了，不知道是休息了还是出去练功了。”
“快去找啊！”吴鉴海心急火燎。
吴箫从来没见过一向沉稳的父亲如此心急。突然想到他们是同一个师傅，吴箫觉得其中的事情不简单！
吴箫在运动场找到了卢祥军。
“你说你爸来了！？”卢祥军边走边问。
“嗯，我爸说要见见你。”
卢祥军就快步往宿舍楼走去。那不是走，而是凌空飞步一般的奔！吴箫落在了后面。
进了楼，上了吴箫居住的二层，卢祥军往吴箫的寝室奔去。吴箫在后面猛喊：“爸！爸！我卢叔来啦！”
吴鉴海听了就往门外奔！
在门口，吴鉴海站住了，卢祥军愣住了，吴箫也停住了。
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着、打量着……吴鉴海突然伸出双臂扑向卢祥军：“三弟！”卢祥军也张开双臂扑向吴鉴海：“大哥！”
吴箫泪眼汪汪。他终于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没错！
“二十二年啊！”吴鉴海流着泪，声音哽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呐！”
“大哥！”卢祥军也是热泪滚滚、声音沙哑，“大哥！”
拥抱着吧，哭了就好受些。吴箫没去打扰他们，悄悄下了楼。他要去找青锋。
宿舍里，吴鉴海和卢祥军互相握着对方的双手，询问着彼此这些年来的状况。
吴箫和青锋上了楼。高青锋一进屋就说：“是吴大爷来了？”卢祥军赶紧拽过青锋，对吴鉴海说：“大哥，这就是我女儿青锋。”
“啊！闺女都这么大啦！”吴鉴海第一眼就感觉她真像周华！
“大爷好！”高青锋说着又看着父亲，“爹，我大爷他们还没吃饭呢。”
“对！我都忘了。”卢祥军站起身，“走！大哥，出去吃饭！”
“爹，我和吴哥都定好饭店了。”高青锋和吴箫扶着吴鉴海下了楼。
路上，卢祥军让青锋和吴箫在前面带路，他搀扶着吴鉴海的臂膀在后面走。两人不停说着话，似乎一辈子都聊不完。
饭店是武校附近最豪华的“清府”。
进了包房，吴鉴海抢着点了一个“煎带鱼”。他知道卢祥军最喜欢吃这个菜。
卢祥军紧忙点了一个“砂锅豆腐”、一个“糖醋鲤鱼”。他也知道大师兄的口味。
不能三个菜啊。吴箫和高青锋劝两位长辈再点一道菜。
吴鉴海和卢祥军对望一眼，几乎同时说道：“葱炒鸡蛋！”两人说完“哈哈”大笑。还是那么了解、那么默契。
这时，服务员问：“几位喝什么酒？”
“白酒！”吴鉴海十分开心。
“白酒！”卢祥军非常激动。
服务员又问道：“请问喝什么白酒？”
吴鉴海和卢祥军又是同时说道：“南平小烧！”
“对不起，店里没有。”服务员说，“都是小卖店卖呢。”
吴鉴海和卢祥军就略微失落。高青锋看了，对吴箫说：“吴哥，先别点酒！我出去一下！”说着飞跑出去。
菜上齐了，青锋也汗淋淋地抱着两瓶“南平小烧”回来了。
吴鉴海和卢祥军都疼爱地看着她：多么懂事的孩子！
这顿饭，吃到了深夜。吴鉴海和卢祥军把两瓶白酒全都喝干了。
吴箫和高青锋没去打扰和劝阻。因为两位长辈说话清晰，丝毫没有醉意。即便是醉了，也应该醉得畅快！
太晚了，回武校还得打扰别人。吴箫和青锋一商量，就在校外找了一家宾馆，把两位长辈安排在了一个房间。让他们尽情聊上一晚吧。
安排好吴鉴海和卢祥军，吴箫送青锋回校进了宿舍楼，然后自己又跑回宾馆开了一个房间。他要守护好两位父亲。
从师兄吴鉴海这里，卢祥军得知女儿小华已经结婚，生了儿子，孩子已经百天了。
虽然明明知道小华已经当了母亲，可在卢祥军的印象里，总是那个小花被里的情形：红红的脸蛋儿、高高的鼻梁、还有饿得嗷嗷啼哭的可怜模样。
“三弟，回去看看吧。”吴鉴海攥着卢祥军微微颤抖的手，“大家都想你呢。”
卢祥军何尝不想回去！可是周德清和何心莲会欢迎自己回去吗？小华会和自己相认吗？自己又会把小华从周德清夫妇那里认领回来吗？这么多年，自己该怎么感谢二哥二嫂对小华的养育之恩呢？
见卢祥军闷头不说话，吴鉴海也能猜到他的心理。
“三弟，就一辈子不见了吗？”吴鉴海知道小师弟的苦衷和忧虑。
卢祥军只能说：“大哥，我再想想。”
两天过去了，卢祥军还没想好是否回南平，可吴鉴海却急切地想回去了。他要去找周德清好好唠唠，看看他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吴鉴海觉得，那次周德清的那一声长叹和那句“都不容易啊！”分明是不计较卢祥军和周华父女相认的态度。
“三弟，我明天就回南平。”晚饭时，吴鉴海对卢祥军说。
卢祥军就舍不得，还是泪眼朦胧：“大哥，再住几天吧。”
吴鉴海也舍不得走，积攒了二十几年的话，说也说不完。可是，让卢祥军回南平，了却他的心结是大事啊！于是说道：“三弟，我回去跟你二哥说说，我看他也很想你。”
卢祥军担心着说道：“大哥，可别让二哥为难，他养大小华也不容易。人心都是肉长的，别让二哥二嫂难过啊。”
“不会的，你二哥真的想你了。”吴鉴海说，“那天小华结婚的时候，他还和我说起你呢。”
思来想去，卢祥军发现，现在自己最担心的倒是怕二哥二嫂难过了。
“别想太多！”吴鉴海劝说着，“总不能一辈子不见，早晚都得见面。”
卢祥军说道：“实在不行，我就偷偷回去，看上小华一眼我也就放心了。”
“三弟！”吴鉴海激动地说，“你放心！过些日子我和德清来接你回南平！”
二哥真的能来？卢祥军期盼那一天！
作者简介
闲倚天边，本名张涛，1965年农历八月十五出生。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员工。喜好古典诗词曲赋、传统武术、建筑雕刻、硬笔书法……秉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理念，同道为友，共同进步。
许我一寸光阴，还您深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