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宿十年风云史
2011年,从南非来中国的连续创业者高天成开始讲一个新的故事:中国人很勤奋很拼,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工作上,但好像没有很在意工作之外的生活品质。“在莫干山,有一种生活方式,可以找回生活和工作的平衡,我要把这种更健康的生活方式介绍给更多人。”于是,有了裸心谷,以及奔子栏、塔城、梅里3家山居。2011年,高天成把裸心谷称为度假村,当地政府则希望大家叫它「洋家乐」,其实,这是民宿的另一种形态,或者叫泛民宿,或者,我们直接称之为野奢酒店。
十年前,民宿被视为中国人所稀缺的美好生活的象征,悄然生长;十年后,对于民宿有越来越多的疑问,但它来不及回答,如同很多商业一样,它正混乱而又顽强地奔跑着,仍不见终点。
2011-2013:勇敢的你,站在这里,脸庞清瘦而骄傲。
高天成无意间开启了中国民宿神秘的匣子
2011年,从南非来中国的连续创业者高天成开始讲一个新的故事:中国人很勤奋很拼,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工作上,但好像没有很在意工作之外的生活品质。
“在莫干山,有一种生活方式,可以找回生活和工作的平衡,我要把这种更健康的生活方式介绍给更多人。”
这一年,他的裸心谷在莫干山开张了。白玛多吉的松赞也连开了奔子栏、塔城、梅里3家山居,打通了松赞的第一条环线。
而头一年秋天,在太平洋对岸,一家名叫AIRBNB在线预订公司的创始人,为了几十万美金的融资还处处碰壁。
2011年,高天成把裸心谷称为度假村,当地政府则希望大家叫它「洋家乐」,但这些称谓丝毫不影响莫干山走进人们的视野。
那年,莫干山被评为《纽约时报》2012年全球45个「最值得去的地方」之一;莫干山的房间卖3000元还供不应求,慕名而去的城里人趋之若鹜。
回望,民宿行业的起点大概就在这。
钱继良曾说,希望今天的中国乡村可以不落后于这个时代又记得住乡愁
看到了裸心谷,珠宝商钱继良决心把「西坡」从家庭作坊升级成公司——西坡。
他找到了参与过裸心谷筹建、安缦私人管家团队创建的刘杰,开始打造管家体系,很快升级后的西坡成了莫干山的一个新热门。
让西坡爆满的不仅是客人,还有西坡阿姨口中「不务正业」的名牌大学毕业生。
2012年,在上海做城市规划的杨默涵和吉晓祥,来莫干山寻找它们心目中的「被遗忘的美好之地」。
一个叫碧坞的村子脱颖而出,成了后来的「大乐之野」。
从上海来的,还有为世博会做过景观工程的朱胜萱,他租下了一个废弃小学和60亩农田,开始了他的「原舍」乡建实验。
2013年,这样的店莫干山多了几十家,房间大多卖在了1000元以上,主要的消费者则是30岁到40岁,有车、有孩子、工作稳定,需要差异化度假的那波人。
当然,之前的莫干山有农家乐,有酒店,有客栈,有洋家乐。但这些新店却是新物种,还是得找个新名儿,最终选定了源自日本的「民宿」这个词。
这批民宿赶上了好时光,本来30%的入住率就能回本,年底的时候一盘点,入住率却到了70%。大家都知道,这是门好生意。连带着政府也开始思考,怎么样让这个生意更好地做下去。
十年间,宿里、青垆、课间、遥远的山、云溪上、鱼缸、塔莎杜朵……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成为了莫干山民宿群体的缩影。
2014-2015: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金杜:通过众筹找到参与者和共建者
2014年,宁浩的《心花怒放》拿了12亿票房,是全年的第二名。但谁也没想到,这部电影最重要的衍生品,竟然是让洱海边的客栈「消费升级」了:因为一场洱海边海景客栈的戏,让洱海边的客栈一房难求,原本不超过400元的房价,涨到了1000元甚至2000元。
上世纪80年代,外国的嬉皮士就在双廊浪了,90年代,北京文艺圈的人也来了,又过了几年,这里成了文艺青年的秘密目的地,青旅和客栈扎堆。
当有人愿意为住宿花更多钱,意味着这里的住宿可以升级成民宿了。
2013年,两对北京夫妇,李想和小蓓,郭俊和小米决定告别堵车和雾霾,在洱海边换种生活,没想到赶上了风口。
他们在洱海金梭岛上创办的「拾光」,在那时候就有了今天网红民宿的气质,全白的外墙,超大落地窗,可以看海的浴缸,成了民宿一时间的模板。
在逃离北上广的感召下,从南方报社辞职的金杜,参与筹建的「洱海醒来」获得中国最佳设计型酒店2014年年度小而美客栈。
她很快发现这是一个创业的方向,建立了自己的民宿品牌「宛若故里」,并成了民宿行业里最早拿到融资的人,2015年,她的第一家店开在了丽江。
从此丽江成为了民宿行业新的集散地,能够在丽江望着雪山晒太阳,成为了一些小圈子的人生终极理想,消费升级也成了当年的流行语。
和消费升级相伴的是人人都想开家民宿的理想。发现这个现象的其中之一,是一个叫做开始吧的创业公司,那一年6月,搞起了众筹。
它帮助还在设计图纸上的「村上湖舍」民宿众筹,没想到一篇公众号文章就刷爆了朋友圈。开始吧的创始人徐建军由此总结出了一个对民宿运营也有帮助的方法:产品即内容,传播即转化。
廖敏智的过云山居曾缔造全年入住率100%的神话
同时,有了莫干山、丽江、洱海等民宿集散地的案例,越来越多的学者和地方政府相信,民宿是能与村落紧密共生、并且能够持续带来客流的项目,会延缓村落的衰落速度。他们去莫干山考察,出台了更多鼓励政策。
而那些因为情怀或是商业想开民宿的人,也开始四处寻找下一个莫干山,下一个洱海,下一个松阳。他们的标准很简单,距离上海、杭州这样的城市2.5个小时以内,有特别的风景,有独特的文化,有给设计师改造空间的房子。
临安、桐庐、千岛湖……都出现了成批的民宿工地。几年后,它们中长出了蘑菇屋、未迟、大山初里、菩提谷。
2016-2017:问句天几高,心中志比天更高。
谁也说不清民宿的定义,但民宿已经站到了风口上。如家这样的传统酒店集团,做了自己的民宿品牌「云上四季」;首旅这样的旅游公司,入股民宿山里寒舍;外婆家创始人吴国平这样的餐饮大佬,拉着丁磊等人,在浦江做出了「野马岭」,据说花了上亿元。还有王功权这样的投资人,也亲身下场,开始做「青普」人文酒店。
而当民宿这个行业变大,这个行业出现了更多的第三方服务商。
做房态管理系统的有「订单来了」、「云掌柜」,做房券交易的有「几何民宿」。但大众最熟悉的民宿服务商还是airbnb,以及它的国内模仿者「途家」和「小猪短租」。
「一家富有情怀的小酒店,有主人、有设计、有温度,就像家一样。」成了airbnb的定位。
喜欢这个定义的人很多,因为对他们来说,去民宿,并不仅仅只是住,而是去享受,去体验。如同度假酒店一样,民宿就是目的地,只是它更小而美,可以出现在更多意想不到的地方。
布莱恩·林登想让喜林苑成为世界了解中国的桥梁
2018-2019:像我这样的迷茫的人,像我这样寻找的人。
是生意就会有风险,就会被一些意外影响。
2017年3月31日,大理市发布了3号公告,4月10日,2000多家海景民宿、餐厅,一夜之间全部自行停业,其中因为不符合标准拆迁的民宿达到1800家。
关停400天后,在2018年下半年等到开门的民宿却遇上了另一件倒霉的事,因为丽江宰客的负面新闻持续发酵,到云南旅游的游客大幅减少。「生意回不到从前了。」
那一年,马云预言凛冬将至,各行各业似乎都有了点寒意。
莫干山也有些民宿主,发现生意回不到从前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民宿太多了,2016年莫干山的民宿数量比2015年增加一倍,2017年又比2016年增加了一倍,2017年底,莫干山品牌民宿达到了1000家。
但民宿早就不止莫干山,也不止云南了。民宿主们早在一路向北,向西,寻找独特的风景,去满足那些民宿控。
刘杰一直致力于给民宿制定管理标准
2020:曾经让我陶醉的碎片,全都散落在街边。
明星真人秀也瞅上了民宿
在探索了共享办公,共享住宿之后,高天成又回到了度假行业。
2020年8月底,最新的项目裸心泊在苏州开业了,他的度假酒店第一次走出。这个领域里已经有了很多同行,包括CLUBMED、开元系的森泊还有即将开业的星野。
平衡工作和生活早不是问题了,疑问是:内卷的社会里,我们怎么才能停止996。
时代变了,民宿也变了。统计数据显示,全国有7万家民宿,全年有2亿多个间夜,一年能创造几百亿的GMV。更大的公区,更多的房间。管家服务代替了主人文化,而背后则是从酒店业学来的SOP,品牌化,连锁化。
难免有人说,民宿越来越像酒店了。可何止民宿像酒店,酒店也在学民宿呢。
吉晓翔回到最初的碧坞店时,总会有点感慨,咖啡馆窗外那块空地可以打理成一个漂亮的小花园,可是他再也没时间弄了。大乐之野开了十几家店,他没时间再一花一草地弄一小片「美好之地」了。
金杜最新的民宿开在了广州城郊——向来精打细算的广州人也接受民宿了。这个前媒体人依然善于讲故事,她为新店讲述了一个闺蜜之间相互支持的故事,但总感觉似曾相识。
还记得当初为什么出发吗?一年的疫情,给大家留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答案,而每个人的答案肯定都不同。可是汹涌而至的客人,又催着大家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