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黄叶村,礼敬曹雪芹
作者:崔珂岩 笔名:青杉
蒹葭苍苍。
居然遇到曹雪芹!
出门时某人只说带我去植物园随便逛逛,其时日已西斜,西山势如剪影,空气冷脆似琉璃,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晃晃悠悠跟进了大门,谁承想没走多远就被指示牌惊得跳起来!
曹雪芹唉!
我居然就站在了黄叶村的村口!
吓呆了是真的,都没有心理准备唉!居然就要见到雪芹先生了!啊啊啊啊,这么唐突,会不会被嫌弃
我该说什么?
嗯,说我从小就读红楼梦,读了几千遍了?不妥不妥!先生读者万千,读得深读得痴的多了去了,不见院子里那么些个红学家,著名作家全都拱手敬立,连张爱玲都是敬陪末座!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等等,那进门的时候要不要鞠个躬?说,雪芹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专程来拜码头。
哎呀呀,我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捂脸][捂脸][捂脸]
这可是悼红轩批阅十载的地方,是脂砚斋笔下点评的世界,一灯如豆的夜里,雪芹先生的万千世界化成字字句句,落在纸上,就有了万世永传的命运。
从书的雏形初现,一版一版的传抄下去,有丢了的,有改了的,好在一部书大样儿不曾改,一路走到如今,依旧让人爱的痴,读来读去也不厌烦,称得上是一部神书。
唐突了,先生。
我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路过你的门前,没有能提前做好功课,选个好日子,认认真真进去晤谈片刻,是我的错。
今日已然闭馆了,我只能站在门前追想,想着,先生那时候就在这个门里,看着同样的树,同样的夕阳……
远山兀立,荒林漠漠,先生负手立在阶下,时间久了,寒气沉下来,压在肩上,不由嗽了几声,柴门咿呀一声,脂砚从门里出来,将一领青衫披在先生肩上,嗔道:你又痴了,这么冷的天气,只管站在这冷地下,若是着了风寒,可还怎么写书呢?
先生笑答: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
脂砚亦笑回道:昨儿我誊抄到宝玉听曲文悟禅机那一回,你还没写明白林妹妹是怎么打消了他参禅的念头的。为这个,我今儿早起就给你磨下了墨,磨得我现在手还酸呢,这一天了,也没见你动笔,你可得老老实实给我把那些墨写完了才算数。
先生笑着携起脂砚的手,说:你说这话,到让我想起当年在绛云轩里的故事儿了,等我细细写来。只是这会儿天寒,你若是肯热壶酒来,酒酣耳热之际,写尽灯花不肯眠,大梦一场,怕是你誊抄也誊抄不过来呢……
时空倏忽来去,如天际飞鸿,我这厢只管站在门外痴想,那墙头的雀儿早不耐烦,忒的一声飞了,四下里无人,远远的村落炊烟已起,那炊烟竟是青碧连云的。
想来虽是荒村,有脂砚陪伴的先生也是幸福的。
这西山的美,围护着先生的清寒岁月,推窗望山,阶下看月,案头有一盏暖茶,偶有友人踵门造访,诗词歌对,亦可消些愁闷。更遑论灯花夜结,脂砚相对,笔下生花,如泉如流,如梦如幻,生生的将半生体悟都搓圆捏扁融会贯通了,佛非佛,道非道,倒也懒得伤时骂世,只求跳出轮回,方可解释这一世的悲伤。
仰望先生。
雪芹先生啊,你的书,我好好读过了,今日惶恐过访,心意却是诚的,心意诚了,就没有那么多俗气,不至于玷污了先生门楣,我就不多打扰了,回去还是老老实实看书是正经,只盼着能有一天,先生真本现身,那时候欢呼雀跃的,该有多少爱煞了先生文字的人。
庚子年十月十六,黄叶村旧地,诚意礼敬雪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