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光阴,却抵不过5000字

(这是5年前,读大学时写的一篇文章,描述的是初中三年读书生涯。)

学业消得人憔悴,今日方知是寻常

那时,我以为和他们一样,会得到幸福。

后来,考上了县城里最好的中学,我以为这就是幸福,却不知其实是厄运的开端。

为了方便学习,父母将房子租在学校的后面。

屋子旁有一条望不到头的青砖台阶,讨厌那生锈的卷帘门,总会莫名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父母去上班了,我喜欢端个小板凳坐到台阶的最高层,透过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夹缝,我能看到红色的跑道,绿色的草坪。

要开学了,学校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每天下午总有人围着操场不知疲倦的跑着,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乡里野惯了的的孩子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充满了好奇,看着人群,等着天黑,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午后。

我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闪闪发光的教学楼,那里会有属于我的教室;过往的同龄人,他们说不定会是我的同学,他们会喜欢我,我会做一个让老师喜欢的学生。

昏昏欲睡的早读,听不见鸟叫,听不见流水,只有读书声混合着学校外边的汽笛声。

那一页单词,背了多久,还是记不住,嘴里念念有词,心思却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一群孩子在河里摸鱼,清澈的河水绕过脚底心,凉飕飕的;他们欢快的顺流而下,哗啦啦的。

而这里只有冰冷的围墙,四四方方的教室,亮堂堂的白炽灯从早亮到晚,我总会在晚课的时候产生错觉,讲台上高谈阔论的老师不见了,座位旁聚精会神的同学不见了,有棱有角的教学楼不见了,我躺在乡下那间红色砖瓦房旁的河坝上,双手枕着脑袋,蚂蚁爬上了胳膊,听着流水,望着星空,想象着未来是个什么样子。

以前以为能当个好学生,现在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背不了单词,当然就没法默写了。

作弊吧,将一页单词整整齐齐的抄在字条上,桌子上推起一大摞书,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本的夹层里,冒着被抓住的危险,顶风作案。

有时候能够蒙混过关,可大多时候,都是知道了开始,料到了结局。

下午最后一堂课,阳光透过玻璃罩在课本上,空气里弥漫着的尘埃四处飞扬,触摸着柔和的阳光,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爬到指甲上,漫到手背上,透过肌肤,却没有温暖。

老师依旧在唾沫横飞,好想问问他饿不饿。

目光总是不经意的瞥向教室外面,心里祈祷着老天,不要出现,不要出现。

老天是从来都不会帮我的。不幸的事想躲也躲不过。

吧嗒吧嗒的皮鞋声仿佛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引起我们纷纷侧目。

一副厚重的银丝边框眼镜,金黄色的马尾高傲的垂在脑后,露出亮堂堂的前额,一直抿着的、厚重的嘴唇开始说话了:“下面这些同学请留下来重新听写。”

又是一个不能回家吃晚饭的下午,在那高高的台阶上,阳光洒满了一地,弟弟是否还在等待着我回家,屋外巷子里的青烟不知道散尽了没有。

呆在教室里,背着似乎永远也看不明白的英文单词,如果他是一只蚂蚁,我会捏死它;如果他是一个小孩,我可以欺负他。可它是一本书,我去不能撕了它。

相看两都厌,真的很讨厌。

学不好英语,我就得不到幸福。

多少个留学晚归的夜晚,走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仰起头,城市里的天空是看不见星星的,只有黑暗,像一只怪物,吞噬着人心。

我来这里干什么。昏黄的灯光,晃动的影子,这条路好长。

步子大了,我怕扯破裤子(二)

这个匆忙的六月,太阳疯狂的想要把大地焐热。

小县城的夏天是听不见蝉鸣的,只有机器的轰鸣声抽打着过路人的神经。

这个暑假我毕业了,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的选择。好的高中可能考不上,差的学校不想去。

昔日喧闹的校园冷冷清清,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从教学楼前走过,他们是否也和我一样,焦虑的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判决。

那时的学生还没有手机,我每天都会去学校,看看有没有通知,或者是成绩出来没有。一个人静静的走在布满铁锈的走廊上,靠着栏杆,脚底的热气马不停蹄地往上涌,白花花的阳光让我有些炫目。

天还未完全亮开的清晨,凉风拂过脸颊,吹打着睡眼惺忪的我,又熬了一晚上背单词,不知早自习的时候能否顺利过关,打着呵欠,嘴里念念有词,应该没问题的。

三年时光匆匆,往事总是猝不及防的一幕幕涌起,早自习的晕晕欲睡,背课文时的胆战心惊,受打击时的悲痛欲绝,成功时的幸喜若狂。

如果要给我初中生活分个段,前半部大概都是不幸吧,成绩不好,性格内向,没有朋友,只有难过。我以为自己的中学大概就是这样了。

人在经历大悲后,就会迎来大喜。

那次月考,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会做的不会错,不会做的就瞎做。

考试结果出来了,成绩在同乡的几个孩子前面,大概是他们失误了,我怎么会比他们好呢,我自嘲道。

第二次考试,我在教学楼第二层,最差的在底层,最好的在顶层,坐在考场里,看着陌生的面孔,突然对自己说,我再也不要下去了,被这么多人踩着,真不舒服。

当公布考试排名时,习惯性地由下往上找自己的名字,没有!不科学呀,往上,再往上,中间,我的排名,有进步了十几名,我惊讶了,神愿意帮助我了吗。

望着自己的名字,我盘算着下次考试自己能上几楼。

语文课上,老师表扬我了,说我进步很大,我的努力他都看见了。英语课本里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英语那么难我都记住了,这鸟儿大概就是我吧。

把学习当作自己的事业,把老师的话当作圣意,老老实实的背诵深奥的古文。

深夜,汽车的呼啸时而在窗外掠过,夏日的虫鸣似乎诉说着一天的辛勤,白炽灯光点亮了整间屋子,笔尖的影子也在泛黄的书纸上跳动。桌前的闹钟滴滴答答,提醒我,早点睡觉。

数着秒钟过日子,失败了很多次,付出了那么多却不如别人,伤心,难过,可是,我不服啊,单词当课文背,读书累了趴桌子上给自己打气,我这些日子我能忘吗?

后来,慢慢的明白了什么是”厚积薄发“,不积硅步,何以致千里。

中学下半年,成绩慢慢上来了,原来英语老师也会笑,那些成绩好的同学也挺笨的,考试再也没有人踩在我头顶上。

夕阳给大地铺上一层金黄,工地上的轰鸣依旧,干枯的草木耷拉着脑袋,学校已经是空无一人,我也该回家了。

看不见的光(三)

又是一个独自去学校的日子,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操场,只是再也没有熟悉的人。成绩出来了,果然如我所料,好的去不了,差的不想去。

现在只有等着学校的调剂,这是我踏入名校最后的机会。

骄阳在夏季的午后尽情的显露出它的威严,将山川河流放在烤炉里,热气腾腾。我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坐在布满尘土的石阶上,望不清远处的操场,似乎有气息在往上涌,若隐若现,我也跟着燥热起来。一只蚂蚁在台阶上兜兜转转,突然钻到一片枯叶里消失了。

迟迟没有出来,它大概是迷路了,没有光,只有热,寻寻觅觅,一个人在黑暗里着急,何时才能看见光明。

成绩出来那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里,问我填哪所学校,我很茫然,现在这个样子,好学校去不了呀,只能填一个差的了,”要不去试一下,学校有30个调剂名额,也许还有希望。”

我当然也想试试,可万一考不上,又得花多少冤枉钱。

借了同学的手机,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班主任的建议,我想听听母亲怎么说,母亲先是一阵沉默然后说到:”老师那么说,说明你很有希望,听老师的。”

母亲或许压根都没听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知道我有上名校的机会,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老师的看法。

我再祈祷老天一次,尽管它从来都没有保佑过我。

我想瞧瞧那只蚂蚁怎么样了。

轻轻的移动了一下树叶,突然,蚂蚁在另一边露出了头,两根触角上下晃动,脑袋上布满了灰尘,犹豫了一下,快速爬了出来,扭过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挡住它去路的庞然大物,他会想些什么呢,或许对它来说又是一次重生吧,或许过了很久以后,他还是会突然想起,曾经有那么一次,在一个看不见光的地方,跌跌撞撞,找不到离开的路,以为自己会死去,最终却好好的活了下来。

那我呢,是否也如这卑微的蚂蚁,也许看不见光,也许找不到路,最后都变成了一笑而过的回忆。

晚上,班主任给家里打来了电话,说考上了,叫我明天去取通知书。

窗外的汽车呼啸而过,夏日的虫鸣诉说着一天的辛勤,白炽灯光还是那么柔和,闹钟依旧滴答滴答,告诉我,结束了,都结束了。

迎着橘黄色的晚霞,挟裹着尘埃的风,青翠的爬山虎在围墙上翻滚,抱着一大摞书,走在学校外边的巷子里,背影越拉越长,留下一地斜阳。

写于2015年重庆城管校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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