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闲言:傲慢,是一种浅薄
鲁人
几十年前,我住在一所大学的家属院。院内一角有一家街办的小工厂,厂房紧贴宿舍楼东山墙。每天夜里有一名老头儿守夜,厂房简陋,独自熬过一个个黑夜,是件不容易的事,人上岁数了又没觉,大约只能听听收音机,或鼓捣点什么,很晚了仍没有消停的意思。声音并不大,我的房间靠西边,从屋里绝听不到声音。但紧挨厂房的住户还是被搅扰了,且经年累月。终于,在一个夏夜,二楼有人忍无可忍。
“您小点声好吗?我们这该睡觉了。”说话的女孩儿是这所大学的学生。文明的语言,语气却是傲慢的命令式。老头儿怕是被那话砸得不舒服,嘟囔了句什么,我没听到。女孩儿还有的一点克制全没了,完全是高声的斥责:“你小点声,我们睡觉了你知道不知道?”老头儿又怼了句什么,女大学生完全愤了。“废话!你这么吵别人睡得着吗?”
老头儿应该知道自己理亏,如果混天黑地地对骂起来,会犯众怒。因此他很有分寸,不急不躁,只略提高声音道:“睡不着那是你不睏。”女孩儿气急败坏的声音彻底撕破了夜空,语言中掺杂了更多的谩骂。老头再回句什么,已完全听不清了。女孩儿的父母,这所大学的两位教授也加入到女儿的行列。“就是不准你吵,人家该睡觉了。”“告诉你别废话!早晨也吵,晚上也吵,吵得人家睡不了觉,背不了课,真讨厌。”
老头儿蔫坏,只是悠悠的重复一句话:“睡不着,是你们不睏。”气得女孩儿只剩下一串串谩骂。直至声音都有些岔了,“你懂点公共道德吗?这是居民区,你要吵到马路上吵去!”最终,教授一家终于先偃旗息鼓“嘭!”地一声关上窗。周围又静得只剩下夏虫不倦的吟鸣,我的倦意则早无踪影。
那家街办小厂早倒闭了,教授一家也早搬走了。以后在电视中见过那位男主人几次,作为青年歌手大赛的评委,危坐于评委席上。每次,我都会想起那个夏夜。本来一个很有理的事,却因他们的傲慢,即失了身份,又自取其辱。
这到让人想起一个故事。古时候,江南有一位妓女,才貌皆颇出类。一日,一位滁州籍的尚书在一位学士家见到这位妓女,问她的名字。妓女回答:“齐下秀。”那位尚书戏谑道:“脐下臭。”妓女双膝跪在地上,挺直上身反唇相讥道:“尚书可谓闻人。”尚书愠怒:“此妓山野。”妓女立刻回敬道:“环滁皆山也。”于是,前仰后合地乐翻了满席的人。
知识本该是给人以智慧,给人以胸怀,让人懂得悲悯的精神力量。以为拥有了知识便如拥有了地位和金钱一般,可以傲视天下,傲踞天下,其实是浅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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