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华 | 也谈“学者之死”

“学者之死”,窃以为,主要指的是学者的英年早逝现象。这一现象是否已然成为了一个研究的对象?这主要取决于“学者之死”是否有其独特之处。
显然,学者英年早逝的现象并不普遍,因为总体而言,学者的平均寿命和其他各行各业人员的平均寿命一样,都是在呈延长趋势发展的。虽然统计学的科学性可能存疑,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这一点。
而且,“学者之死”和其他行业人员的英年早逝现象似乎也并无二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不过是没有逃过“过劳时代”的宿命而已。或者说,学者和其他身份的现代人一样,本来可以凭借先进的社会条件,助力自己活得更为健康更为长寿。可没想到的是,自从人类社会进入“现代”以来,大家却活得并不比原来轻松。比如,日均劳动时间可能比之前还更久长一点,劳动方式还可能比原来更单一单调而不健康一些。这样说,并不是无的放矢。君不见,我们曾经因为劳动时间的问题而诞生了“五一”国际劳动节,我们甚至还成立了专门的工会组织来为劳动者维权。现代以来的学术著作、文艺作品甚至各种时评文章,对现代劳动异化现象的书写更是比比皆是。而随着现代社会的进一步发展,技术越来越先进,生产的组织方式越来越可控化,劳动的“速度”也不断地增加,但劳动者的生活方式和美好生活想象却越来越消费化、欲望化和外在化,并且导致了劳动者的工作压力、生活压力、心理压力以及身体压力等各种“压迫”力量渐趋加强,其结果就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英年过劳死”现象。这种“过劳死”,不仅仅是“直接”的猝死,它还有因过劳导致的“非直接”死,如慢性疾病致死以及“自杀死”。
然而,“学者之死”的问题,早已成为了一个备受关注的社会问题。这恐怕是因为,“学者之死”的现象虽然占比不高,但它实在不符合我们对现代性的想象,而且如果任其发展,就有可能越发严重,以至于我们的朋友圈都偶有相关噩耗传来。“江西青椒”公众号关注这一问题因此值得肯定!
事实上,如果就单个人而言,关注“学者之死”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因为它有天然的正当性。但就作为现象研究而言,我们还是要问,“学者之死”,究竟有没有和其他“非学者”之死不一样的地方?这当然是一个需要研究的问题。这里,我们仅说其中可能存在的一点不同,即:学者,按理是不会“过劳”的,他的死因此不应该笼统地理解为一种“过劳死”!理由至少有三:
其一,学者的劳动是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劳动。这样的劳动方式,怎么会出现“过劳”呢?!
其二,学者是搞学术的,而学术往往是充满快乐的。搞快乐的学术,一如玩心仪的游戏,大抵是不会苦不会累,更不会死的吧?!
其三,学者较有呵护自己身心健康的能力。学者虽不是医生,但他至少比普通劳动者更懂得假借医学之力来帮助自己健康。如此说来,他要不健康都难,而要“因劳致死”岂非难上加难?!
如是说来,“学者之死”就的确不是简单的“过劳死”了。我们因此要更复杂地去思考和研究“学者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不妨先简述几点并非“厚描”得来的“想法”。
其一,学者的日均劳动时间不比非学者少,甚至还可能大大地多于一般劳动者。这是因为,学者虽然可以自由支配时间,但也正是因此,他一旦在“书房”里独自工作,可能就区分不了生活时间和工作时间。或言之,恰恰是因为学者的工作时间是可自由支配的,所以他就很可能进入没有下班或曰天天加班的“过劳”工作模式之中。他不下班或加班,大多又是自愿的。在某种意义上因此可以说,学者,的确都是“自虐型”的劳动者。这当然和他的研究工作需要有“整段”的时间才会有灵感等心理现象的出现这一创造型的心理机制有关,因为一旦处于灵感等创造心理状态,他就很容易“废寝”“忘食”。“过劳”现象大概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发生,并且有可能演变成“病灶”,其严重者无疑有并不夸张的致命风险。

其二,学者,古时候据说是“为己”的,这就使得他研究学问往往有“自由”感、“自足”感与“自愉”感。而今之学者,却难免是“为人”的,这就意味着他可能要完成任务,要迎合需要去搞研究,还要不断地接受考评,他的研究因此很可能并不能滋养他的身心,倒还有可能导致他出现“职业病”,甚至因为学者的劳动更费心费力,加上他又可能不很习惯这种“为人”的研究,那他就很可能心态不好,甚至因此加入到“过劳死”的行列之中。

其三,学者,大多是理论型的,他虽然有认知能力有反思能力,但却常常缺乏实践感、缺乏生活哲学、缺乏“休闲美学”等一些关乎身心健康的可操作性知识。有时候,他可能不比普通劳动者懂得花时间去调节去爱护自己的身心。更要命的是,他还可能会用宝贵的私人时间去操心世界、焦虑未来与表达公义!而如果按照韦伯的说法,“学术生涯的外部环境”还可能导致学者生出“怨恨与挫折感”。同时,学者还可能因自己的天赋不足又生出点失败感甚至虚无感。凡此种种,无疑会使得学者很可能做不到让自己的身心健康快乐。长此以往,倒可能落得个身心俱疲甚至英年早逝的结果。
在高校的学者,又有双重身份,他的第二身份才是学者。老师,是他的第一身份!做老师与做学者当然不完全相同。作为学者的大学老师,或者作为大学老师的学者,可能会更不容易一点。他如果要做好学者,又要做好老师,那就会更加劳累。高校的“学者之死”现象因此可能会更严重些!
希望这些所谓的想法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臆想!我之所以还是将它们见诸文字,目的当然是为了引起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重视!而且这种重视不应该只停留在“意识哲学”的范畴,就算这个世界只出现过作为“学者之死”的一个人,我们其实也不应该依然无动于衷!
然而,要应对好并不简单的“学者之死”问题,我其实也束手无策。于是乎,我还是想把“学者之死”先看作并不复杂的“过劳死”现象!为此,请允许我这样来结束全文:虽然我对“早晨从中午开始”的作家、学者和一切劳动者都充满了十分的敬意,但我还是更希望我,也希望你,如有可能,就尽量让自己也让他人的“早晨从早晨开始”!让我们一起努力,千叮万嘱地对自己说,要努力去争取科学与健康地使用劳动时间!如果真的有一个叫“过劳时代”的时代,那就请把这句话当成这个时代的最大学术政治与最高学者使命!
2021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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