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风物之13:“老汉子柺棒”

山东省滨州市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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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杨村四周这片土地,有人叫做“南洼”,也有人称它“北洼”。这也难怪,出村南走3公里、西行2公里、北跑5公里、东望4公里才有村庄,孤居于原博兴镇董家洼、庞家镇太平洼、陈户镇崇德洼之间,不叫“洼”才怪!不过,随着十年九涝的年月在记忆中渐渐淡忘,村民种植的大棚西红柿在县城及滨州、东营有了名气,千人小村附近成为县经济开发区的热土之后,“洼”这空旷荒凉的名字也就成了历史。

洼里的野菜

广袤的洼地易涝,却存活了各种可以食用的野菜。那时,不管蒜醋凉拌、煎咸食、做菜粥,还是包饺子调馅、笼蒸粑拉子,只要觉得馋口,挎个篮子村边伸伸手,鲜嫩的野菜一会儿就在灶间择洗焯泡完成,随意烙炒包蒸。时光飞逝,在不知不觉的岁月更迭中,洼地悄悄发生了微妙变化,麦田里新面孔的野菜成了主角,过去没有的播娘蒿、麦姑姑遮盖了地皮。1990年后,它们竟与小麦打起了营养“争夺战”。视小麦为“宠儿”的村民岂容它们横行,一通手拔、锄铲、药水喷,便消灭了这些野菜的有生力量。直到渐渐多起来的城里人,跑到洼里剜走了麦姑姑、荠菜、灰菜、扫帚菜、婆婆丁等野菜后,村民们才醒悟到它的珍贵。

村里大多数农户种着几个大棚,不缺蔬菜。他们都围绕着大棚菜的优质高产、调控上市时间上用心劲,还真没闲功夫剜野菜。不剜野菜不等于他们不关注野菜,天天与土地打交道,野菜家族的消长会随时威胁到他们种植的庄稼和蔬菜,村民们当然不会放过每一种出现在田间的“新面孔”。

美洲商陆,也叫垂穗商陆

2014年10月27日,东邻杨延民叔拿了棵身材高大,叶色泛红的植物,来家让我辨认。红色的秸秆上面坠着一嘟噜一嘟噜紫色扁圆的浆果,“人丁兴旺”的家族个个油光饱满。小叔漾着一脸喜气,对这新奇的野菜不断作出猜测与判断。对这陌生又漂亮的“贵客”,我只有假做“鉴定”地围着它转来转去,端详着它的面容,搜索着记忆里储存的知识。沉默便是不识的尴尬过后,只剩了装模作样地夸赞和感叹。在场的几人也同样孤陋寡闻,谁也叫不出它的名字,更无从知晓这是延年益寿之神草,还是“见血封喉”类的剧毒植物。

水萍花。博兴有的地方叫“老汉子柺棒”,外地也有叫“老娘呢拄棒”的

有了标本,经几番查访,终于有人给出了答案:一说“老汉子柺棒”;一说“水萍花”。

水萍花、学名叫红蓼。虽植株可长1—2米高,但与标本的花形有明显差异。而“老汉子柺棒”这一形容词,只是道出了它的身材高大、秸秆结实。如果称蓖麻、水萍花为“老汉子柺棒”,也未尝不可。但提供此名的人坚称“老辈人一直就这么叫”,在没有说服力强的名称之前,我只好妥协,就按我们这一带的惯例,称它为“老汉子柺棒”。后来的事实证明,“老汉子柺棒”就是水萍花,并不是这漂亮的“稀客”。

直到看了一则食物中毒的电视报道,才有了甄别的证据,将这貌似红蓼的有毒植物“商陆”,从“老汉子柺棒”这善良的家族中踢了出去。原来这种叫“商陆“”的植物有许多品种,因为形态似马齿苋科的栌兰(俗称土高丽参或土人参)而被许多人误当做土人参种植,它高大的身躯极易与水萍花(红蓼)混淆。有的地方叫它大苋菜,也有叫它山萝卜、花商陆、胭脂、湿苋菜、山包谷、金七娘、红苋菜、金鸡姆、猪姆耳、苋菜蓝、肥猪菜、荡根的,但在我们这里却十分罕见。许多地方的老乡,多在春夏两季采摘它的嫩叶,经开水焯烫后,清水浸泡漂洗,凉拌、炒食或掺上面粉蒸食,代代相传并无大碍。

商陆的根是药材

但通过鸟类等传播的美洲商陆,与其相似难辨,全株有毒,根及果实毒性最强。电视里说的那位中毒者,就是误食了茎秆,差点丧命。有资料介绍说,秋季至次春采挖晒干的商陆,以白色肥大者为佳,红根有剧毒,仅供外用。商陆根通二便,逐水、散结,治水肿、胀满、脚气、喉痹,外敷治痈肿疮毒,也可作兽药及农药。但不经医生开具处方,自作聪明胆大妄为,极易大难临头。误食毒性很大的商陆后,患者严重呕吐或干呛,从嘴到胃均有灼热感,腹部抽搐、腹泻,甚至会心脏麻痹而死。

2014年8月9日,博兴县庞家镇李井村一宅旁正在开花的商陆

了解了这骇人的内容后,我记起了庞家镇李井村一宅旁,那棵正开白花的野菜。它是我在田野里见识了洋姜、山窝苣、斑地锦、卤蓬、蓬毛尾、芦荻、羊角蔓、枸杞棵、茶棵子等野菜的风韵后,又偶遇的一株奇花异草。想必户主定是一位热爱“草苗”的老农,定是一位看到新模样的植物就爱怜、就舍不得铲掉的庄户人,定是一位细心观察着它成长并施肥、浇水非要弄个明白的“庄稼迷”。但这植株的高大、漂亮、茂盛的外貌,蒙蔽了许多善良的人。如若被它闪光发亮的紫色浆果所陶醉,如若听来偏方煎汤一尝,如若被路人当做美食偷采,如若引来成群的孩子争食,那将会是怎样一种后果?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样的事件千万不要发生。

美洲商陆的花

令人欣慰的是,高中毕业的杨延民小叔见了奇花异草,并未走“神农尝百草”的老路。而是先上网查询,再访四邻,追根寻源,不把它的家族史查清也不采它的叶,更不食它的果。洼里许多野菜是良药美食,许多人却望而生畏。而对于许多有毒的植物,总有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勾勒出采收、烹调过程的美丽画面、甚至咂着舌夸赞其美味。于是,他们不辞劳苦,争采争食。比如鲜红的枸杞,因有“狗闹子”(为“狗奶子”的讹传,“闹子”指砒霜)的恶名,多少年间鲜有人食。而雨后树墩上拱出的蘑菇,虽“小伞无彩”却人见人爱,野蘑的美味、诱人的“鸡蛋蘑菇汤”竟害了不少人。就连我们邻村的一个赤脚医生,也在野蘑菇的诱惑下,吃了模样相似的毒菇而不治身亡。

全株有毒,根的毒性最大。有红、白两种,红色的比白色的毒性较大

野菜因其无污染并兼有保健医疗之功而倍受青睐,但食用野菜和野菇一定要认准它们的特征特性,千万不能含含糊糊“剜到篮子里就是菜”!十几里地的大洼已非昔比:灌溉水污染、农药污染、空气污染、不知名的野菜落户等等,都在改变着大洼生态的纯真、友善和朴实。叫罐儿(蝈蝈)、利尾巴等,已多年无踪。常见的野兔、遍地的蜥蜴,也不知去了何方。就连水中的龙虾、鲫鱼、泥鳅、螃蟹也是一波清水来了,活蹦乱跳;另一股“黑龙”窜入,则鱼肚朝天。路边的野菜更难逃农药、尘埃、尾气的强暴,而引种、鸟徙来的“外夷”有的善良,有的恶毒!但这并非处处“雷区”:只要严守规矩,不熟悉的野菜不食,不是空闲地上的野菜不剜,不用醋液、清水淘洗多遍不下锅,不为外表所迷惑,不在打药的季节(4-9月)到农田里“伸手”,野味还是安全的。

作者:杨光良,退休职工,博兴县董杨(杨家官庄)村人。原博兴县广播电台编辑、记者,连续十年获山东人民广播电台上稿一等奖。曾任博兴镇文化站副站长,涉猎小说、散文、故事、小品、小戏、曲艺,有作品在报刊发表和市、县舞台演出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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