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德 || 我是许仙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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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许仙

作者 | 刘明德（陕西镇安）

　　躲进金山寺这座象牙塔里，每天幽幽的钟声，让钱塘江汹涌澎湃的波涛都归于宁静，更不用说我的内心。暮鼓晨钟里，穿着素衣，吃着素食，在这种了无牵挂的生活中，一心向佛，也许这样的生活并非是我本来想过的生活，但经历了人世那么多的纷争后，我找到了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内心深处的宁静。我研习佛法，决心做一个虔诚的佛门弟子。更何况谁又能过上真正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我与你在雨中的西子湖畔邂逅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开端，注定我们的爱情必将以悲剧而告终。

　　我是一个从小就失去双亲的孤儿，在一种没有爱的环境中长大。识几个字不是为了谋求升官发财。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开一个小小的简陋的中药铺，当一个治病救人的好郎中，然后找一个村姑生儿育女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然而造化弄人，为什么偏偏就是我许仙，而不是张三李四王麻子，在那个要命的清明节遇着你。隔着雨帘，素衣裹着你，从头到脚流泻着无法言说的清丽，那一瞬间，美丽炫烧了我的眼，我对你一见钟情。一步步走进你早己设计好的漩涡。你让我享受了人间如甘如露的爱，你让我实现了我一生也许都无法实现的梦寐以求的理想，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让所有人都妒忌的富丽堂皇的药辅，富丽堂皇的高级住宅，甚至仆人的穿着都是富丽堂皇的，还有富丽堂皇的马车，一切的一切应有尽有。这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那么巧合。在爱情的支撑下，我飘飘然，不知是真是假，让我无法去辨别，更无法去思考。你的医术比我精湛，遇到疑难杂症，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时，你已把人治好。人们到处歌颂着你的医德，美貌与贤淑。

　　你哪里是我的娘子哟，你就是我的主子，而我却是依附你的寄生者。在社会上在家庭里，人们表面上都写着恭敬，然而那仆人一个小小的眼神，患者一个不易察觉的表情，分明露着对我的鄙视。我有做男人的一点点尊严吗？与表面幸福相伴而来的却是我内心的巨大的痛苦。

　　让我唯一稍有安慰的是我还能做一个普通的郎中，上山采药，然后回来制药或者收购药材，遇到一种稀有药材，我都要兴奋好几天。我喜欢出门就诊，路程越远越好，逃避你的视线，那样我就可以找回我自己。

　　当知道你是妖，我内心非常恐怖，我不敢告诉人，也不能向任何一个人诉说。我徘徊在山野，我踯躅在断桥，我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有我的胆怯和懦弱，战胜自己的胆怯和懦弱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豪华的住所，园内那些盛开的圣洁无比的莲，一切都建在废墟荒芜之中。那我们苦苦营造的家呢？那些风和日丽里相依的情爱呢？其不也是都建在谎言之上，原来我生活在虚无缥缈之中，而不是生活在现实的真里。可一切又都是真实的呀，每夜，我能嗅到你如兰的气息，触摸到你如雪的肌肤。你让我迷茫，让我困惑。在这样的心情下我医死了前来就医的病人。

　　我不能做郎中了，那我还能干什么？

　　你追求的爱情也许都是真实的，而我追求的一切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断桥未断，而我们之间的情丝己断。

　　凭你掀翻海底世界，凭你与法海较量，凭钱塘决堤，血流成河，横尸漂流，凭你苦苦地哀求，即使儿子的哭声也不能让我再回到红尘中去了。

　　我毅然决然地走进法门寺，不仅是对你的抛弃，而是对过去的许仙的抛弃，对那似幻似梦的生活的抛弃。找回那个从小过惯穷苦生活的许仙，只想一心一意做一个好郎中的许仙。

　　多么悲哀啊！一个郎中能医别人的病，却不能医自己的病。其实佛道与医道又何其的相似，我先用佛学医治自己的病，然后再用医学去治别人的病。我终于明白，一个有病的患者怎么能当好一个郎中？身心健全的郎中，才是一个独一无二的郎中。当我云游四海时，用佛学和医学来医世人的病。我从小的理想并没有湮灭，而是趋于完善与臻美。

　　现在我每一次出门云游，凭风雨的袭击，也不带伞。那一把伞呢？就让它飘在红尘世界里，让它去遮住那些还在相亲相爱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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