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富贵 || 日祭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瘦瘦的、挎着眼镜的语文老师要我们写日记,说是为了积累作文素材,更是为了刻录永不回头的岁月。
可我们哪管得了那么多!我们只在意球桌旁豪爽的推挡,操场上快乐的游戏,田野里遍地的鲜花,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少年没有忧愁,快乐让我们忘记了岁月。岁月是什么?有谁去管它回不回头?
或者只有语文老师在乎吧!
语文老师用黑板檫敲着讲桌,“笃笃笃”的声响和眼镜片后犀利的目光让人胆战心惊:“每个人,每天,都要写,必须的。”
老师常常要查,我们不得不写,不想被罚站,被批评,害怕老师蜷起手指“咚咚咚”敲我们脑门,我们不得不去应付。
于是,硬着头皮,我们在日记里生搬硬套一些诸如扶老人过马路 ,去敬老院打扫卫生,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字之类子虚乌有的事,发一些言不由衷的感慨。
开始觉得很是婆烦,后来不知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忙吧,老师的检查渐渐少下来,以至于第二学期不再检查。当大多数同学高呼万岁,终止写日记的时候,我却悄悄地爱上了写日记。
因为在日记里可以声讨自己不喜欢的老师,可以珍藏自己喜欢的女生,可以书写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可以记录羞于启齿的心事……于是,日记成了我最贴心的朋友,日记本成了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花园。慢慢地,写日记渐渐成为我的一种习惯,成为我经营心事,经营快乐的一种劳作。
日子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日记在不知不觉间累积,一本又一本。
我是一个对时间反应迟钝的人,总以为我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未来也很遥远,很遥远,我游戏着,快乐着,等待着未来。
我是一个丑陋的人,一向羞于照镜子。一天,当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那个快乐的少年怎么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时光已偷偷地在我光洁的额头刻下烙印,岁月随意在我下巴双颊植满浓密的须发。
那些懵懂快乐简单明丽的日子呢?那些散在风里的笑声呢?那些刻在树上的誓言呢?那些一起长大的白杨呢?……
当我空着两手发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青春连同大把大把的日子,真的真的永远地,不会再回头了!我的昨天永远永远地已经消失啦!
想起泰戈尔的诗:天空没有痕迹,鸟儿的确飞过。回头,我茫然顿足,仰天轻叹:聪明的你们,谁能告诉我,我的青春小鸟,它们统统都飞到哪儿去了?
可,大地无言,落花无声。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翻开日记,在那些草草的文字背后寻觅青春模糊的影子,于字里行间翻检昨天时光留下的碎片,那一行行,一页页,一篇篇,一本本的日记只能成为我单薄青春的注脚和留言。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那个叫做青春的影子,它就在我枕边嗤嗤的轻笑,闭目,它蹦蹦跳跳挥着手向我走来,猛地睁开眼,想要抓住它,才发现四周空空如也。
我挠头,搓手,跺脚徘徊,我是想舒展全身,堵住汹涌而来又澎湃而去的光阴吗?傻子也知道昨天已不可再来,为什么总是痴心妄想着昨天的事情?总不想和昨天说再见?
可我又能怎样?
匆匆的时光,让我素手无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摊纸提笔,刻录我瘠薄的时光。于是,日记成了我碌碌昨日唯一的祭祀。
于是,每个万籁俱寂的夜晚,我于床头灯下,挥笔当歌,用文字郑重的刻录时光的足迹 ,并管它叫——日祭。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只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当我思念某段日子的时候,能随时唤它出来。
作者简介:牛富贵,丹凤县人,中学教师,业余喜欢涂涂写写。
启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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