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鹏 || 丹江桥头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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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网络）
丹江桥头的早晨
文 | 郭玉鹏（陕西商州）
丹江桥是我们城南边上的一座大桥。每天很早，靠城的桥头附近就聚着一大帮等活儿的民工。几年前因装修房子，需要几个民工，我在这儿叫过一回活儿。
那是冬天一个很冷很冷的早晨，天刚刚亮，我就骑摩托车和妻一块赶到了丹江桥头。空旷的城边上，风很大，脸被刮得生疼。
见不远处的桥头，有七八个穿破旧衣服、缩脖子将两手交叉在袖筒里的人在来回跺脚，我放慢车速，朝他们看了看，停下来。
像猎物被发现，他们逮着我的目光，盯住我，并且有两三个开始往前慢慢移。移得近些了，有一个压低着声问：“喂，啥活儿？”话落间，我看到他的身后面突然活动了起来。仔细看，桥上的、桥下的、桥边的，还有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包括包着头巾的女人，约莫有三四十人，都在这一刻抢步向我聚来了。不一会，在桥边聚成一圈儿，围我在中间，水泄不通了。
“哦，一点小活儿，要不了几个人的……”我有些紧张起来，脑子里浮现出电视里明星被粉丝簇拥的画面，但马上又转为一群饥民血红着眼睛靠向一个土财主的画面。
“啥活儿？啥活儿！在哪里？叫我，我跟你去！”
顿时，路边成了马蜂窝。我看着一个个满是渴望、冻得发红的粗糙的脸，不知道该接谁的话。
“别着急，别喊，安静下来谈！”妻也紧张了，尖声制止，但她的声音马上被淹没。
我想到了逃。
“走！快走！”妻催促我道。
我一听赶紧发动摩托，想找个缝隙冲出去，可车头却被几只手牢牢钳住。
“不要走,啥活儿你跟我说！……不要跑!”
“挡住! 不准跑!”有人急了，像惊失一匹猎物般高声喊。
“干啥呢！干啥呢！让开！让开！让开不让开？不让，不让我报警了！……哎哎哎，你别拽我衣服！松手！你松开手！！”我在愤怒中竟有些惊恐了。
终于从人堆里挣出来，可感觉车尾还被人使劲拽着。回头看，妻仍被困在里面。于是松油门，朝她大声喊，“快！快上来！”但这一迟疑，他们围上来，我又被拥住了。
“你快走！别管我！——没事的。”妻翘着头在人堆里朝我扬手。
我被这“围攻”激怒了，感觉简直是遇上了土匪。但妻还是脱不了身，无法，我只得一加油门先冲了出去。
“嗷——嗷嗷——”我听见身后的他们嚎着，哄笑着，感觉自己像是被扑食、幸运逃生后受惊的小鹿。不安中回头，却见他们潮一般涌来，我忙又加了油门。
大约跑出三四十米，感觉声音小下去，再回头，见远处的他们终于停下，才感觉不很慌了。可一面就想，这又算干什么呢？跑来，再逃跑？于是我停下，希望能有两三个民工上来。可回头，——“嗷——嗷嗷——”几乎所有的他们又奔跑着起来。我一惊，不由地再加油门。
感觉甩那些人较远，估计再没人追了，我这才敢再停车，希望妻能够跟上来。又回头望，幸好有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民工还站在远处望我，见我停下，马上又兴冲冲冲我跑来。于是我不再跑。
“哥，啥活儿？哪里？”一满脸胡茬子、约有四十六七的黑汉第一个赶上前来，头上直冒热气，还在呼哧着喘粗气便沙着嗓子劈头问。“哎呀！把人都跑得累的……”但这话里对我的称呼真是让我尴尬。
“一点小活儿，帮我把墙皮铲一铲，要不了几个人，两三个就够。——你们，咋这样呢？”我用手擦着被弄脏的上千块钱的衣服说。
“没麻达，叫我兄弟几个就行，价钱不胡要，活儿保证给你做得好。——那些人，你不要叫，瞎哄哄呢，还胡要价。——多大面积的墙面？”
“只是一间小房子的墙面，你们先跟我去看看，价钱，看了后再说。”说这话的时候，看见妻也终于逃脱，渐渐跟上来了。
“好。你几个把工具都带上，咱一块走！”黑汉沙着嗓子吆喝道，一脸胜利的表情。这时，天也放亮了。
总算暂时结束了，我长出一口气想。妻笑得前仰后合，说：“妈妈呀！从没见过这场面，把人都能日他了！”
记得那天我付他们的工钱大概是每人20块多一点，他们说按公价应该给25，我怕被坑，还价20（时久，恐钱数不确），最后折中一下，每人再加了两三块。一共三个人，忙活了一个早上。
现在我住的地方离丹江桥不远，只要有时间，我和妻就会领着孩子去桥边散散步。有时走过桥头的时候，我还会想起两年前那“恐怖”的一幕。有一次我向妻提起这事，她说简直是终生难忘，于是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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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玉鹏，男，汉族，1972年生，陕西商州人。西北大学毕业，商洛中学教师，业余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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