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的话一面观

骂人的话一面观

有些事不可大体上说，也不可大概地说。比如骂人的话，就不能这样说，只能不大体上说，也不宜大概地说。那怎么说，想了想，只能一面观着说。

比如说，你认为一件事办起来应该很简单，它的确也很简单。但这件事你自己是不能办的——如今我们要办的事，几乎没有自己能办的，都需要到一个地方去，那个地方聚集着一些人，这些人名义上办事人员，他们也的确坐在办事的位置上，即使如此，你也没有欣喜十分地去办这件事。结果是没有办成，你认为的很简单，办事的人和你一个腔调，甚至他们比你还义愤，但结果是你只能从那地方白白地出来。在你突然仰脸看天的那一瞬间，有一句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现在是你一个人在义愤，你想来想去，除了义愤，你什么也不能做。这件事太简单了，按理是不值得这样的，可就是因为简单，你才会这样，即使释迦牟尼面对面地对你笑，你也会说，先等我义愤完了再入你的门。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义愤着的。

这个时候，你仔细想了想，能让你出离义愤的路子不是太远，一下子走不出去，就是隔靴搔痒。自己当然可以排解，并且最终也还是归到自己这儿来消气的。因为这义愤你根本找不到可排泄的口，那个再简单也不能办的原因，具体不到一个人身上，也具体不到一些人那里。在这个时候，你突然回到一种状态里去。这种状态，你不常有，也不是胎带的，说是自修的，也似乎不确切，更不是神来之笔。你一下子就掉进了这个状态里。

还别说，真的有效果，简直就是立竿见影——尽管你站着的地方，太阳并没有照到你——妈的，就这两个字，你也认得，也会写，虽然不常说，但如果说起来，一点也不拗口，并且也不陌生。它们也不像你吃多了半生不熟的东西，胃里犯酸，想吐那样，而是毫无知觉地从你的心里泛起，一下子就冲到你的嗓子眼那一块，然后连滚带爬地滚进你的嘴里，你也许只是感觉嘴里的一口痰需要吐出来，可吐痰不是这个姿势，吐痰是面冲地，你却是面朝天，这时候，一颗大太阳悬在天上，有白云一片在蓝天上布景，你听到一声吼叫：妈——的！

顿时你身感如饴，心轻欲飞。

许多年了，你一直在一种常态下活着，面对再简单的事情，你都是如君如圣，今天，你猛然从常态里跳了出来，怎么能不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而打开那个笼子的，只不过是两个你熟之又熟的汉字：

妈——的！

2021-8-19